脚刚踏进门，冷风贴着小腿往上爬。
我往前走了两步，阿瑶扶着我的手没松。身后那扇铁皮门“吱呀”一声自己合上了，水声更近了，滴答滴答，像是从头顶渗下来的。
地上那半张符纸还在，焦边压在黑水里，“苏”字泡得发胀。
团团在我口袋里动了下，声音闷闷的：“姐姐，这水……不对。”
我没吭，蹲下身，指尖蹭了点黑水抹在掌心。血符的裂痕还在，碰上这水，火辣辣地疼。我咬牙，把残血往系统碎片上一抹。
眼前闪出一道残影界面，歪歪扭扭跳出几行字：
「高纯度灵魂结晶检测到污染源」
「灵体吸收将触发不可逆变异」
「警告：当前能量波动已超出安全阈值」
我心头一沉。
回头一看，熊猫还躺在地上，耳朵抽了下，呼吸又快又重，胸口起伏得像要炸开。它身上那层半透明的光开始发黑，边缘扭曲成锯齿状。
“阿瑶。”我压低嗓音，“看看它脑子里在想啥。”
她皱眉，指尖在眉心一划，掌心浮起一层微光，轻轻按向熊猫额头。
一秒，两秒。
她猛地抽手，脸色刷白：“它……在想吃人。”
“啥？”
“不是它本意，是记忆被搅乱了。它嘴里反复念‘饿’，说‘晚晚给的……都要吃掉’。”阿瑶喘了口气，“还有……‘净化池’。”
我瞳孔一缩。
净化池？哪儿来的池子？
团团突然从口袋里钻出来，小脸发白：“姐姐，我记得……爷爷说过，守灵人最后一步，是用池子洗魂。”
我盯着他：“你咋知道的？”
“你给我的怨气结晶里，混过你小时候的符灰。”他低头，声音越来越小，“我吃了，就……记了点。”
我喉咙发紧。
系统这会儿只剩几块碎片浮着，提示音早哑了。可刚才那条警告还挂在眼前，清清楚楚——污染源来自灵魂结晶。
我们赢了江烬，可他留下的结晶，是毒。
“王浩！”我扭头冲外喊。
他正守在门边，听见动静立刻冲进来：“咋了？”
“把熊猫拖远点！别让它靠近我们！”
他二话不说扑过去架人，刚碰到熊猫肩膀，那家伙猛地睁眼。
眼白全黑，瞳孔缩成针尖。
“吼——！”
震山吼直接炸开，音浪撞上墙壁，水泥块“哗啦”往下掉。王浩被掀翻在地，背撞墙，闷哼一声。
熊猫站起来了，四肢着地，獠牙从嘴角伸出，尖端滴着黑液。它头一偏，锁定了林清月。
她站在角落，手里还攥着紫外线笔，动不了。
“熊猫！”我冲过去挡在她前面。
那双黑眼转向我，喉咙里滚出低吼，像不认识我。
“阿瑶！再读一次！”
她咬牙，再次伸手。熊猫头一甩，一缕黑气从鼻孔喷出，直冲她面门。她抬袖挡了一下，整个人被掀退三步，撞在墙上。
“它……不是失控。”她扶着墙站起来，声音发抖，“是被结晶里的东西……占了意识。”
我盯着熊猫，手往口袋一摸——糯米团还在，但轻得只剩一层皮。竹筒饭也少了一截。
它变异前，吃过我给的零食。那些零食里，混了从江烬那儿抢来的灵魂结晶。
是我害的。
“团团！”我吼，“有没有办法清掉它体内的东西？”
他飘到我肩头，小手攥紧我外套：“净化池能洗魂，但得有人跳进去引路……还得是……跟它羁绊最深的。”
我愣住。
羁绊最深的？
系统残片突然闪了一下，跳出半行字：
「献祭者羁绊值越高，净化效率提升300%」
我盯着那行字，脑子空了一瞬。
团团是我们第一个收的灵体，从小糯米团养到会跑会跳。它爱吃我给的每一块怨气结晶，会把荧光苔藓当糖豆塞嘴里，摔了跤就往我怀里钻。
它叫我姐姐，比谁都早。
它……最像我养大的。
“不行。”我摇头，“没别的办法了？符咒？系统还能不能拼一下？”
团团没说话，只是抬头看我。那双小眼睛亮得吓人，像要把我的脸刻进心里。
然后他笑了，奶声奶气地说：“姐姐，我吃得最多。那些记忆，都是我们一起的。”
我伸手去抓他。
他往后一飘，磷火在发梢炸了一下，整个人化成一团光，直奔角落那片黑水。
“团团！！”
光球砸进水里，池子“轰”地沸腾起来，黑水翻成白泡，一股热气冲天而起。熊猫发出凄厉的嚎叫，七窍往外喷黑气，像被什么东西从里往外撕。
我扑到池边，伸手想捞，捞了个空。
水面映出团团的影子，小小的，穿着那件连体睡衣，冲我挥手。
然后，影子散了。
黑气顺着池水往上爬，被星光一点点压回去。熊猫的身体开始发抖，獠牙缩回，眼白恢复，最后“咚”一声跪倒在地，不动了。
池水渐渐平静。
我跪在边上，手伸进水里，捞了半天，只捞起一小撮灰。
灰是温的，带着点糯米香。
护腕上的刺青突然烫了一下，系统残片闪了闪，蹦出一行字：
「羁绊未断，轮回可期」
我攥紧那撮灰，指节发酸。
阿瑶走过来，一句话没说，把发间的青铜铃摘下来，轻轻放在灰上。铃铛碰地，没响。
王浩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灰，把铜钱镖收进兜里。他看了眼熊猫，又看我，嗓音发哑：“它……再也不能认萤火虫了。”
我低着头，没应声。
口袋空了。
那个总把零食藏进袖子、看见光点就追着跑的小鬼，没了。
可熊猫还活着。
它趴在地上，呼吸微弱，但胸口有起伏。黑气清了，灵体稳定了，系统那瓶“灵体修复剂”的光还在它心口缓缓流转。
我伸手摸了摸它耳朵。
凉的。
它动了下，没睁眼，嘟囔了句：“……竹叶……甜……”
我鼻子一酸。
阿瑶蹲下来，声音很轻：“它记得。”
我点点头，把灰揣进贴身口袋，站起来。
腿有点软。
王浩扶了把墙，喘着问：“接下来咋办？”
我盯着那池子，水面上还浮着几缕星光，像没散尽的余烬。
“先弄醒熊猫。”我说，“然后……找路。”
阿瑶抬头：“你还能用系统？”
“不能。”我摇头，“但团团留了东西。”
她皱眉。
我抬起手腕，刺青淡得快看不见了，可刚才那行字不是幻觉。羁绊值锁了，系统残了，可它还在回应我。
只要他们还在，我就不是一个人。
王浩咳了两声，突然指着池底：“那啥？”
我顺着他手指看去，池底淤泥里埋着一块石板，边角刻着半道符纹，和我掌心那道残符，对得上。
我蹲下身，伸手去抠。
石板松动，刚抬起来，底下“哗”地涌出一股清水，顺着裂缝往外流。水里浮着几粒结晶，泛着微光，但颜色干净，不像之前那种黑中带紫。
我捻起一粒，放进嘴里。
没毒。
反倒是……有点甜。
阿瑶盯着我：“你干啥？”
“试试。”我把结晶吐出来，“这池子净化过的东西，能用。”
王浩眼睛一亮：“那能不能……再造点怨气结晶？”
我盯着池水，没说话。
团团没了，可他用自己换了熊猫一条命。他爱吃结晶，爱吃我给的一切，到最后，连记忆都献出去了。
但羁绊没断。
系统说了。
轮回可期。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灰，低声说：“能。”
阿瑶愣了下：“你有办法？”
我站起身，把石板翻过来。背面刻着一行小字：
“以心为炉，以忆为火，炼魂成晶。”
我盯着那行字，忽然笑了。
“当然有办法。”我捏碎手里的结晶，任粉末洒进池水，“他爱吃糖，我就给他造个糖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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