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镜池的水突然沸腾起来。
玄机子拍储物袋的手还悬在半空，青灰色道袍被池边阴风掀起，露出腰间那方被他方才慌忙掩住的玉佩。
林川盯着他发颤的指尖，听见他用发紧的喉咙喊道：“开！心镜池，”
幽蓝的池水腾起三尺高的浪，倒映出林川的影子。
他看见自己左眼暗金瞳孔在水中放大，像颗浸在墨里的金珠。
周围传来倒抽气声，几个天机宗弟子挤到池边：“真有异瞳！”
“你们可曾见过，真实之眼也能照出说谎之人？”林川抹了把脸，血珠顺着指缝滴进池里，在幽蓝水面晕开小红花。
他突然转身，指尖精准戳向玄机子胸前：“长老，敢不敢也照一照？”
玄机子的脸瞬间涨成猪肝色。
他刚要呵斥“亵渎圣物”，池面突然泛起涟漪，是阵灵动的手。
林川看见那团由古籍化形的虚影抬起半透明的手掌，指尖点在水面中央。
“咔”的脆响。
玄机子的玉佩裂开了。
青色狐纹从玉缝里钻出来，像活了的蚯蚓般在池水中扭曲。
几个离得近的弟子踉跄后退，撞翻了香案上的铜炉。
檀香混着焦糊味漫开，玄机子的胡须都在抖：“这是……这是被人陷害！”
“二十年前北境妖乱。”
苏晚晴的声音像把淬了冰的刀，精准插进混乱里。
她不知何时已绕到玄机子身后，《宗门监察录》在她手中摊开，泛黄的纸页被风掀起，“玄长老奉命清剿，上报‘妖患已平’，实则私留三名低阶狐妖为奴。三妖暴毙于长老别院那日，我父亲正随监察司查案。”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玄机子煞白的脸，“别院残垣里的妖力，与今日伪经上的……一模一样。”
“住口！”玄机子突然甩袖，一道风刃擦着苏晚晴鬓角劈在墙上，震落半块砖。
林川往前跨半步挡在她身前，却见几个原本围在玄机子身边的弟子悄悄退开，最年轻的那个甚至摸向腰间的降妖杵。
“试炼暂停。”
说话的是天机宗大弟子，他盯着池水里还在蠕动的狐纹，喉结动了动，“林副统领、苏史官暂居偏殿，待宗门彻查。”
偏殿的烛火晃得人眼晕。
林川靠在褪色的木床上，左臂的伤口还在渗血，方才玄机子那道风刃虽偏了，碎砖还是划开了他的皮肉。
苏晚晴蹲在地上，用匕首挑开他的衣袖，药汁滴在伤口上，刺痛让他倒抽口气：“你这是给我治伤还是泄愤？”
“闭嘴。”她头也不抬，“方才在池边，你不该硬挡。”
窗外传来三更梆子声。
林川正要接话，窗棂突然发出极轻的“吱呀”。
他瞬间绷紧脊背，却见个灰影从窗缝里挤进来，是柳清寒。
小弟子怀里揣着个油纸包，递过来时手还在抖：“林大人，这是……阵灵让我给的。”
油纸包展开，是张泛黄的密道图。
林川借着烛光看清角落的小字：“地火室藏伪经，明日子时焚。”他抬头时，柳清寒正往窗外看：“长老说……说要销毁天机密卷，没了那东西，谁也查不出伪经源头。”
“所以阵灵让你递图。”苏晚晴突然开口，她的指尖点在密道入口处，“藏经阁后巷第三块青石板下。”
柳清寒猛地抬头，又慌忙低头：“我……我什么都没说。”他转身要走，却被林川叫住：“谢了。”小弟子的耳尖瞬间通红，撞开窗户时差点栽出去，只留下句闷声闷气的“应该的”。
子时的风裹着寒意灌进密道。
林川摸着潮湿的石壁往前挪，苏晚晴举着个裹了黑布的火折子，微弱的光映出墙缝里的青苔。
转过最后一道弯，地火室的红光透了过来，玄机子正站在火盆前，手里攥着卷金丝古册。
“把东西放下。”林川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火室里回响。
玄机子转身，脸上的表情像见了鬼。
他猛地将古册扔进火盆，却被林川扑过去拽住手腕。
两人在地上滚作一团，玄机子袖中飞出三道符刃，其中一道擦着林川左臂划过，血珠溅在古册上。
“找死！”玄机子掐诀，火盆里的火焰突然窜起一人多高。
就在符刃要刺穿林川咽喉的刹那，一道半透明的身影挡在了他面前。
是试炼阵灵。
古籍残页在阵灵身周盘旋，化作一面泛着金光的盾，“叮”地一声弹开符刃。
“此卷乃初代祖师手笔，记载‘妖纹识别法’。”阵灵的声音比之前更轻，“不容毁。”
话音未落，阵灵的身影便散作星芒。
林川抓过古册就地打滚避开火势，苏晚晴冲过来用外衣扑打火苗。
等火势稍弱，他抖开被熏黑的卷页，突然发现有几处墨迹泛着奇异的蓝光，是被药水掩盖的字。
“玄机子，承青玄命，掌九州伪经散布，待帝王劫启，共分气运。”苏晚晴念完最后一句，手里的火折子“啪”地掉在地上。
她蹲下身捡，抬头时眼里燃着冷光：“他不是被蛊惑……是主动投靠。”
林川将古卷小心塞进怀里，指腹擦过臂上的伤口。
血珠落在卷页边缘，慢慢渗进“青玄”二字里。
他抬头看向玄机子，那老道士正瘫坐在地上，盯着自己胸前裂开的玉佩，像具被抽了魂的傀儡。
“现在，该我们设局了。”林川轻声说。
窗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他和苏晚晴同时转头，却只看见柳清寒离去的背影，月光下，他袖中一枚刻着“清”字的玉简微微发烫。
偏殿的烛火不知何时灭了。
林川摸着黑坐回床上，听着苏晚晴在桌前翻找药瓶的动静。
远处传来四更梆子声，他摸出怀里的古卷，指尖触到那些新显的字迹，忽然笑了：“玄长老，明日……该去拜访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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