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碎雪掠过嶙峋的岩壁，苏夜扶着冰凉的石壁重重喘息，喉间涌上的腥甜被他强行咽下。方才奔逃时被荆棘划破的裤腿还在渗血，黏在皮肤上又冷又痒。龙炎拄着长剑半跪在地，胸膛起伏得像个破旧的风箱，玄色衣襟已被汗水浸得发暗，方才为掩护苏夜留下的剑伤正缓缓渗出暗红的血珠。
就在这时，东南方的云层突然被几道刺目的流光撕开，破空声尖锐得像要把耳膜扎穿。苏夜还没来得及提醒，三抹靛青色身影已如鬼魅般钉在三丈外的巨石上，衣摆下露出的云纹剑穗还在随着山风轻晃。
啧啧，苏小友倒是跑得挺快。为首的天机阁弟子掂着手中长剑，剑峰映着雪光晃得人睁不开眼。他左眉骨上有道浅浅的疤痕，说话时疤痕跟着嘴角抽动，只是这黑风岭四面环山，不知二位打算往哪钻？
龙炎猛地挺直脊背，长剑在石地上划出刺耳的摩擦声。要动他，先踩着我的尸体过去。他说话时牙关紧咬，腮边肌肉突突直跳，握剑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剑身上凝结的霜花簌簌往下掉。
苏夜被他护在身后，鼻尖萦绕着龙炎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他眼角的余光不经意扫过身后的洞府——那洞口被藤蔓遮掩得极深，此刻却有缕极淡的莹光从藤蔓缝隙里漏出来，像春蚕吐丝般在空气中轻轻颤动。更奇的是，怀中的维度终端突然发烫，像是揣了块烧红的烙铁，终端表面的星图纹路竟跟着那莹光一起明暗起伏。
在那！苏夜脑中灵光乍现，不等龙炎反应，身形已如离弦之箭扑向洞府。藤蔓被他撞得哗啦作响，水珠顺着叶片滚落，砸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
休想！天机阁弟子怒喝着追上来，剑风裹挟着寒气擦着苏夜的耳畔掠过。
龙炎的吼声在身后炸响：苏夜快走！紧接着便是金铁交鸣的脆响，像是有无数把碎冰在碰撞。苏夜不敢回头，只听见身后传来闷哼与兵刃破空的呼啸，他知道龙炎正用血肉之躯为他争取时间。
洞府深处比想象中更宽敞，钟乳石如冰雕玉琢般悬在头顶，石笋间渗出的泉水滴落在水潭里，叮咚声在空荡的洞室里反复回响。那团莹光就悬浮在水潭中央的石台上，走近了才看清是枚巴掌大的玉盘，温润的白光从玉盘边缘漫出来，像融化的月光般淌在青石台上。
苏夜伸手去握的瞬间，玉盘突然发出嗡鸣，盘面上的云纹符文竟活了过来，顺着他的指尖往脉门里钻。一股暖流顺着手臂蔓延至丹田，像是干涸的河床突然涌入清泉，连方才奔逃的疲惫都消散了大半。
龙炎！他抓起玉盘转身，正看见龙炎被三名弟子围在洞口，左肩的伤口已浸红了半片衣襟。天机阁弟子的长剑正朝着他胸口刺去，剑峰上的寒光刺得人眼疼。
苏夜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将灵力注入玉盘。刹那间玉盘光芒暴涨，一道半月形的白光呼啸着掠过洞室，击中那名出剑的弟子。那人像被巨石砸中般倒飞出去，撞在岩壁上滑落在地，吐出的血沫在石地上晕开一朵刺目的红。
走！苏夜拽住龙炎的手腕，只觉他掌心滚烫黏腻。两人冲出洞口时，山风卷着雪沫迎面扑来，苏夜回头望见剩下的两名弟子正挣扎着爬起，便反手将玉盘往空中一抛。
玉盘在空中转了个圈，洒下漫天光点，那些光点落在地上竟燃起淡蓝色的火焰，将洞口堵得严严实实。这宝贝竟有此等威力！龙炎一边跟着苏夜往密林里钻，一边忍不住咋舌，树枝划破他的脸颊，渗出血珠立刻被寒风冻住。
苏夜踩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跑，靴底的冰碴子咯吱作响：它和我的维度终端能共鸣，刚才注入灵力时，终端像是在指引玉盘的用法。
两人在密林中狂奔了约莫半个时辰，直到听见身后传来雪崩般的轰鸣——想必是天机阁弟子炸开了火墙。苏夜拽着龙炎拐进一处被巨岩遮挡的山坳，这里背风，积雪只没过脚踝，几株枯松的枝干交错着，正好能挡住外面的视线。
龙炎靠在岩石上喘息，伸手去撕肩头的衣襟查看伤口，动作牵扯到伤口，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这群杂碎，剑上竟喂了滞灵散。他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眉头拧成个疙瘩，若不是怕伤了经脉，刚才定要废了那疤痕脸。
苏夜从怀中摸出伤药递过去，目光落在玉盘上。此刻玉盘已恢复了柔和的白光，盘面上的符文像活物般缓缓流转，凑近了能听见极轻的嗡鸣，像是有只小虫在耳边振翅。你看这些纹路。他用指尖轻点玉盘边缘，和古籍里记载的上古阵法有些相似，但又多了些奇怪的螺旋纹。
龙炎一边往伤口上撒药粉，一边凑过来看：管它什么纹，能打跑天机阁就行。他忽然笑起来，眼角的伤疤因笑容而舒展，不过这宝贝倒是识货，知道跟着你才有出路。
苏夜被他逗得弯了弯嘴角，指尖摩挲着玉盘温润的边缘：天机阁不会罢休的，他们的追踪符箓能感应方圆十里的灵力波动。他抬头望向密林深处，雪光反射在眼底，我们不能一直逃。
那你想怎样？龙炎用布条缠紧伤口，动作利落地打了个结，难不成杀回他们总坛？
杀回去倒不必。苏夜的指尖在玉盘上轻轻敲击，目光忽然亮起来，但我们可以换个战场。他从怀中摸出维度终端，终端表面的星图正随着玉盘的嗡鸣闪烁，刚才玉盘激活时，终端接收到三个稳定的维度坐标。
龙炎的眉头立刻皱起来：跨维度穿梭？师父说过频繁撕裂空间会引发时空震荡，轻则伤筋动骨，重则被乱流撕碎。
可坐以待毙只会被天机阁耗死。苏夜将终端与玉盘并放在掌心，两道光芒交织在一起，像两条纠缠的银蛇，你看，它们在共鸣。也许这玉盘能稳定空间通道。
山风穿过松枝发出呜咽般的声响，远处隐约传来灵禽的啼鸣。龙炎盯着两件宝物交织的光芒看了半晌，突然拍了拍苏夜的肩膀：你决定便是。我龙炎这辈子没服过谁，却信你的眼光。
两人在山坳里休整了一个时辰，苏夜用玉盘的微光探查四周，发现三里外有处废弃的猎人山洞。先去那里躲一夜，明天再找布阵的材料。他将玉盘收入乾坤袋时，指尖无意间触到盘底的凹槽，竟摸到块凸起的圆钮，只是试着按了按，却没什么反应。
通往猎人洞的路结着厚厚的冰，龙炎走在前面开路，长剑在冰面上划出浅痕，供苏夜落脚。月光透过枝桠洒下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像两道贴在雪地上的墨痕。
山洞不大，却干燥得很，角落里堆着些朽坏的木柴。龙炎用火种引燃枯枝，橘红色的火光立刻舔舐着潮湿的空气，将两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苏夜借着光仔细研究玉盘，忽然发现那些螺旋纹其实是由无数细小的星点组成，与维度终端的星图隐隐相合。
这不是阵法，是星图。他忽然抬头，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你看这里，他指着盘中央的凹槽，正好能嵌进维度终端。
龙炎凑过来时，火堆突然噼啪爆响，火星溅在两人手背上。苏夜将终端嵌入凹槽的瞬间，玉盘突然腾空而起，悬浮在火堆上方旋转起来，盘面上的星图与终端的光芒交织成网，将整个山洞照得如同白昼。
无数信息流顺着光网涌入苏夜的脑海——那是种名为隐尘阵的上古秘法，能扭曲方圆百里的灵力场，让追踪符箓彻底失效。但布阵需要三种材料：幽冥草的花蕊、玄铁石的精魄，还有极寒之地的冰蚕丝。
幽冥草在黑风岭的阴坡见过，玄铁石倒是听说西麓的矿洞有出产。龙炎掰着手指盘算，忽然皱起眉，可冰蚕丝只在极北冰原才有，那地方离这少说也有千里。
苏夜刚要说话，洞口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龙炎瞬间熄灭火堆，长剑已握在手中，黑暗中他的瞳孔亮得像狼崽，呼吸压得极轻。
师兄，追踪符的感应就在这附近。洞外传来刻意压低的说话声，正是天机阁那疤痕脸的嗓音，仔细搜，他们肯定躲在附近。
苏夜和龙炎贴在冰冷的岩壁上，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在空荡的山洞里回响。洞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靴底碾过碎石的声响像锤子般敲在两人心上。龙炎的手按在苏夜肩上，示意他往后退，自己则猫着腰往洞口挪去，长剑的寒气顺着袖口往外渗。
苏夜的指尖在维度终端上飞快滑动，星图上的三个坐标正在闪烁。他忽然想起玉盘里的信息，隐尘阵的阵眼其实可以临时用维度通道代替，只是需要承受空间挤压的痛苦。
三、二、一！他在心中默念，突然拽住龙炎的手腕。就在天机阁弟子的剑尖探进洞口的刹那，苏夜激活了维度终端。
刺目的白光在洞内炸开，空间像是被揉皱的纸般扭曲起来。龙炎只觉五脏六腑都错了位，忍不住闷哼出声，却死死攥着苏夜的手不放。身后传来天机阁弟子气急败坏的怒吼，可那声音很快就被呼啸的空间乱流吞没。
不知过了多久，失重感突然消失，两人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上。苏夜挣扎着抬头，发现自己正躺在条蒸汽缭绕的街道上，头顶是交错纵横的黄铜管道，每隔几步就有个冒着白汽的阀门，发出嘶嘶的声响。
穿着黄铜铠甲的行人围了上来，他们的脸上嵌着闪烁的电子眼，机械臂转动时发出齿轮咬合的脆响。龙炎拄着剑站起身，望着眼前高耸入云的钢铁建筑，喃喃道：这是...什么鬼地方？
苏夜摸着胸口的维度终端，发现它正与玉盘产生强烈的共鸣。他抬头望向街角闪烁的霓虹招牌，忽然笑了：这是能让我们反败为胜的地方。
蒸汽从管道的缝隙里喷涌而出，在两人脚边凝成白雾。苏夜握紧怀中的玉盘，感觉到盘底的圆钮似乎微微发烫。他知道，这场与天机阁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这个蒸汽与电子交织的奇异世界，或许藏着他们最需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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