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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杂货铺 情感杂货铺

小说:情感杂货铺  作者:陌姁  回目录  举报

我是这家店的老板,整天无所事事,只坐在柜台前翻翻小说,听听流行音乐,等待着客人的情感输出。

这家店叫情感杂货铺,但卖的并不是杂货,而是酒。

每天都有人来这里买一杯酒,坐在无人的角落独自喝尽。他们离开后,我会把他们的酒杯收回、洗净,放在我身后的柜子上面,等他们再来时,再把酒杯还给他们,听听他们的人生,听听他们来的目的。我的记忆力很差,但我总能记住那些酒杯的主人,因为喝酒的人总会在第二天就将杯子带走。

这天,我的柜子上有3只杯子,他们已经放在那里很久了。

“咚咚”,一只粗糙的布满老茧的手敲了敲我的桌子。我抬头看去,一张面生的脸,是个男人。我以为他要买酒,低头找杯子调酒,他却道:“我不买酒,我来拿杯子。”“您没有买过酒,如何拿杯子?”我有些疑惑。“我帮别人拿的。”他面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悲。“对不起,我们这里不支持代拿,必须本人过来,确保他的心结已经解开,才能带走。”我慢声解释。他愣了一下,脸上有了一些郁色,但并未生气。“那我买杯酒吧。”我点点头。

他付了钱后,坐在柜台上看我调酒,看酒液倾下,看酒花泛白。没过多久,酒调好了,我递给他,他一饮而尽。他坐在那儿发了会儿呆,忽而开口:“在这里买酒是不是还得讲个故事啊?”我望着他胸口别在黑色衬衫上的白花:“您愿意的话就可以说。”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又呼出来,温声将他的故事娓娓道来。

“我和我老婆从小就认识,那时候还挺早,但好像又没多早。我爸是军人,我妈是一个封建思想改革遗留下的女人。小时候我爸去打仗,我妈在家照顾我。她就住在我们家隔壁,他父母都是出国留学归来的学生。

“有一天,我们班有个喜欢做恶作剧的男生偷偷在我的书包里放了一本色情漫画,我没有发现,但晚上回家我妈帮我洗书包,她看见了,不分青红皂白就用捶衣服的棍子将我揍了一顿。当晚,狗吠声不停,我被我妈赶出了门口。我蹲在大门口抽泣,忽而听见了隔壁门吱呀的一声开了,是她,她说,听见我哭,想给我送朵花。她比我小五岁,那时才只是一个四岁小孩。我望着她,只感觉那月光照在她身上,可真晃眼啊……中间的事情不必啰嗦,总之,我们在一起了。

“可是去年我出差了两个月,一回来便是在病房与她见面,肝癌晚期。我出差的那这两个月她一个字也没跟我提,每天都给我发消息说自己有多么开心,我怎么都想不到……

“后来,我在她床头柜里翻出一封信,她说,她在你这里存了酒杯,让我来拿杯子……”

说到最后,他哽咽起来。

我清楚的看见一滴泪水落进了他的杯子里,但他没有察觉,沉默着。我也等待着,等他的最后一句话:“我可以把酒杯拿走吗?”“您说哪一个?”我问。他笑了笑,没有回答。我将那只酒杯递给他,他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

我将他留下的酒杯擦拭干净,同时也拭去了那滴泪水,然后将它放进了一个密封的盒子里,填补了柜台上空缺的位置。

我递给他的是他妻子的那只,我确信他要的就是那只。我记得他的妻子,就在一周前,门突然打开,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妇人,全身只有那苍白的脸蛋露在外面,顶着寒风走了进来。她点了一杯酒,但却没喝,只是呆坐在那里。约莫一刻钟后,她向我借了一支笔和一张纸,坐在靠窗的桌子前写了许久,她写了划,划了写,最后完整暴露在纸面上的字也不过两三行。

最后,她拿着笔和酒递给了我,并拜托我替她将酒喝掉。我拒绝了,这是我的规矩,想要借酒消愁,就不能让别人喝别人的酒,如何浇自己的愁?她无奈的笑笑,仰头将酒喝了个干净。

酒的辛辣让他皱起了眉头,但我并没有出声阻止,只是默默接过酒杯,放在了柜子上面……

傍晚,我开始收拾店铺,熄灭了店铺门口情感杂货铺的霓虹灯,也关了屋内的彩灯。背对着月光,我望着板柜子上面金月光反射出光泽的三只酒杯--

我的父母是出国留学时认识的,我所知的关于他们在我出生前的信息仅有这些。在我的记忆中,我出生时他们便是和和美美,我所拥有的总比平常小孩多一点,包括情商、智商和爱。他们爱我,很爱我,至少在那之前是的。

后来,我父亲在学校陪同学生做实验,一个学生粗心大意,试剂比例出现错误,点燃了窗帘,同时也引燃了实验室里的各种危险药物。父亲本是可以逃出来的,但他没有出来,他要让那些学生先出来,可是当他将要逃离实验室时,门上的横梁坠落下来,挡住了他的去路,他被永远的困在了实验室里。

父亲去世后,母亲便崩溃了。他不停的抽烟、喝酒、哭泣,一夜之间便生出了白发。我提醒了母亲,但是她就像疯了一般用棍棒抽打我,第二天她的头发便又重新变得乌黑发亮,还被烫成了波浪。

后来,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母亲接触到了大麻。自那之后,她每天都沉溺在迷幻虚妄的快乐之中,认为父亲还在,认为她还是那个拥有美满家庭的幸福女人。

吸食毒品消费很高,于是,我转学了,在那从那个名贵的私立学校转到了一个名不见经不传的无名小学校。这个小学校管理很差,我刚进班便体会到了那种恐怖的氛围,他们都知道我是“落魄小王子”,都知道我无依无靠,他们都在明里暗里的排挤我,都在折磨我。有时是桌上脏话连篇的涂鸦,有时是课本里的一条假蛇,有时是厕所里从天而降的一盆冷水。

这些,我都没有和母亲说,如果母亲能靠毒品获得快乐,即便是梦境也没关系,我什么都可以忍受。

有一天,母亲似乎和平常不太一样,她穿着和父亲初见时的白色长裙,头发拉回了又长又直的状态,坐在茶几前,默默的喝完了一杯酒,挎着小包,和我道了别,便出门了。

我坐在沙发上,把玩着酒杯,等母亲回来。

最后,我没等到母亲,却等到了一张犯罪记录和死亡信息。

那天,她离开家后,便去了父亲曾经就职的学校,找到了那名粗心的学生,并用手术刀捅死了他。她没有处理尸体,因为不需要,她悄无声息的去了父亲原来的办公室,找到了所需的药剂,服用了下去,坐在父亲生前用的椅子上,平静的死去了,留下了我,独自一人在家里。

我没有能力支撑自己生存下去,便被送去了孤儿院。带着母亲的遗物--那只酒杯。

再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便萌生了开酒馆的念头,我也确实开了一家,起初它的名字就叫“酒馆”,没有任何修饰词和赘述,因此生意也是十分惨淡,但好歹也能支撑生活。

可能是因为童年的经历吧,我生性不爱说话,又因为这个地方十分偏远,所以来这的也大多数都是一个人,无人陪伴。一个人的时候,有只阿猫阿狗都可可以聊上几句。于是他们便拉着我聊天,说自己的悲痛不幸,说自己的喜怒哀乐。我只是听着,不说一句话,而他们也恰巧就缺像我这样的聆听者。

有一次,一位常客与我聊天,说着说着话题就转到我的店铺上。他说:“你店里酒馆这个名字太没新意了,你看你天天在这里听客人说自己的事,就好像把所有人的情感都收集起来一样,不如就叫“情感杂货铺”吧。我善于倾听,于是我听了他建议,把名字改了,也突发奇想,立下了酒与酒杯的规矩。

改名字的那天晚上我喝了许多酒,也将我的酒杯放在了柜子的首位。

我走到了门口,拉下卷帘门,月光被挡在门外,酒杯的光泽也消失了,屋内漆黑一片。我摸黑上楼睡觉……那将会是三个永远取不下来的酒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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