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寒川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只在王长风身上停留了刹那,便已将一切尽收眼底。
那微不可查的步态凝滞,并非简单的疲惫,而是一种真气逆行、强冲经脉后留下的僵硬。
他收回视线,余光扫过王长风下意识藏在袖中的右手,心中已然明了。
强行运使不属于自己的功法,代价便是“脉反噬”,那虎口之处,必有灼伤。
他不动声色,仿佛一切如常,对身旁的韩松淡然道:“去,调阅内门弟子王长风的家族卷宗,我要一个时辰内看到。”
韩松一愣,却不敢多问,躬身领命而去。
不到半个时辰,一份泛黄的卷宗便送到了楚寒川手中。
他一目十行,视线最终定格在一行小字上:其妹王雪儿,生辰庚帖,身患“寒髓枯症”,需至阳至刚之“九阳气”方可续命,已卧床十年。
“寒髓枯症……九阳气……”楚寒川指尖轻敲桌面,眼中寒芒一闪而逝。
原来如此。
秘境中的“破血针·气冲”,正是以霸道刚猛著称,催动之时,隐有九阳之意。
王长风,是在为他妹妹寻一条活路。
可他用来催动针法的引子,却带着一股阴邪诡谲的气息。
夜幕如墨,月隐星稀。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王长风的屋外,正是楚寒川。
他收敛全身气息,如一片落叶,贴在窗纸之上。
屋内,烛火摇曳。
王长风面色苍白,额头满是冷汗。
他盘膝而坐,左手掌心托着一枚拳头大小、通体暗红的古怪核心,丝丝缕缕的黑气从中溢出。
他的右手,则颤抖地捏着一枚粗制滥造的银针,针尖对准自己的手臂经脉。
“破血针·气冲!”他低吼一声,猛地将那枚核心的黑气引向银针。
嗡!
银针剧烈震颤,仿佛承受不住这股力量,针身竟隐隐发红。
王长风的虎口处,一道细微的灼伤瞬间扩大,皮肉焦黑。
他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萎靡下去。
“还是不行……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行……”他喃喃自语,眼中满是绝望与不甘。
窗外,楚寒川眼神冰冷。
那枚核心,是傀儡师用来驱动战傀的“傀核”,阴邪至极。
以这种东西为引,催动本就刚猛的针法,无异于饮鸩止渴。
每一次修炼,都是在用自己的生命精元去换取一丝微弱的九阳之气,同时也被傀核的邪气侵蚀得更深。
但他没有立刻揭穿。这条鱼背后,或许还牵着更大的网。
次日清晨,宗门议事堂。
楚寒川当着所有长老和核心弟子的面,做出一个惊人的决定。
“此次试炼所得的冰魄莲,药力精纯。我决定,分出三成,交由药庐炼制丹药,用以救治宗门内身患顽疾重症的弟子。”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冰魄莲何等珍贵,乃是疗伤圣药,更是突破瓶颈的无上至宝。
楚寒川竟愿拿出三成与众人共享?
唐雨柔又惊又喜,忍不住问道:“寒川,你……你真的愿意共享这等天材地宝?”
楚寒川神色淡然,目光却若有若无地扫过人群中脸色变幻的王长风。
“医道不私藏,天材地宝,用在需要的人身上,才不算蒙尘。但……”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一丝冷冽,“也得看,是什么人。”
说罢,他扬声道:“今日,便先为三位师兄弟略尽绵力。”
三名久病缠身、面色枯槁的弟子被扶上前来。
楚寒川并指如针,一套“九转清脉术”行云流水般施展开来。
他指尖每次落下,都精准无比地刺入对方穴位,一缕微不可察的精纯真气随之渡入,如春风化雨,滋养着他们枯萎的经脉。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三名弟子原本死灰般的脸上,竟泛起了一丝血色。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神乎其技的医术所震撼。
而站在人群中的王长风,更是看得目不转睛,双拳紧握,指尖因为过度激动而微微颤抖。
楚寒川的针法,正大光明,精纯无比,这才是真正的活人之术!
就在此时,一只信鸽悄然落在楚寒川的窗台。
他展开纸条,是萧玉儿从皇城暗中送来的密报。
内容很简单,却让他瞳孔骤缩:王长风所用的傀核,乃是“血衣教”秘传之物,内含“控心术”,凡接触者,七日之内必生幻觉,心神失守,彻底沦为施术者的傀儡。
“血衣教……控心术……”楚寒川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好一招借刀杀人。”
他立刻传音给韩松:“立刻在药庐布下‘气引阵’,以冰魄莲的气息为核心。”随后,他找到唐雨柔,将一枚通体剔透、内里中空的特制银针交到她手上。
“雨柔,帮我个忙。若今夜有人潜入药庐,意图不轨,不必阻拦,用此针刺其指尖,取一滴血,滴入阵眼即可。”
唐雨柔虽不明所以,但出于对楚寒川的绝对信任,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果不其然,当晚三更,一道黑影鬼鬼祟祟地潜入了药庐。
正是王长风。
他知道楚寒川会将冰魄莲的残渣存放在此,哪怕只是一点药渣,其中蕴含的九阳气也比他苦修数月要强!
就在他伸手抓向玉盒的瞬间,一道清影闪出,正是唐雨柔。
王长风大惊,转身欲逃,唐雨柔却依计行事,手中空心针疾刺而出,精准地在他指尖留下一个微小的伤口。
一滴血珠渗出,被空心针吸入。
唐雨柔立刻将针插入早已布置好的阵眼!
整个药庐的空气猛然一震,气引阵瞬间启动!
王长风只觉得脑中一声轰鸣,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
他看到自己回到了家,妹妹王雪儿不再卧病在床,而是在熊熊烈火中痛苦哀嚎,皮肤寸寸干裂!
“哥……救我……好热……好痛!”
“雪儿!”王长风目眦欲裂,而下一刻,幻象再变,楚寒川冰冷的面容出现在他面前,手中正握着引燃大火的火把。
“是你!是你害了我妹妹!”无边的愤怒与幻觉中的仇恨瞬间吞噬了他的理智,他手持那把粗制银针,疯了一般朝楚寒川的幻影刺去。
“我要杀了你!”
“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王长风抱着头跪倒在地,在无尽的幻象中痛苦挣扎。
药庐的门被推开,楚寒川缓步而入,神情冷漠地看着地上扭曲的人影,一掌轻轻按在他的天灵盖上。
“你练的不是针法,是死路。”
话音未落,一股沛然莫御却又清凉无比的真气自他掌心涌出,正是“逆魂唤灵术”!
王长风脑中的幻象毒素如积雪遇沸汤,瞬间被驱散一空。
紧接着,楚寒川引动一丝冰魄莲的精纯气息,顺着他的经脉游走,温养着他被邪气侵蚀的脉络。
剧痛与幻觉潮水般退去,清明重回脑海。
王长风浑身虚脱,瘫倒在地,看着眼前宛如神祇的楚寒川,积压在心中所有的痛苦、绝望和悔恨瞬间爆发,泪流满面:“我……我错了……我只是想救我妹妹……”
“想活命,想救人,就别走邪道。”楚寒川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从今日起,你归我直管,练我之术。但,你的生死,由我。”
王长风毫不犹豫,重重叩首,额头触地,声音嘶哑却坚定:“王长风,立誓效忠!此生此世,唯楚师兄之命是从!若有违背,天诛地灭!”
楚寒川缓缓收回手,转身对一旁心有余悸的唐雨柔道:“传令下去,三日之后,开‘医武讲堂’。凡宗门弟子,愿习‘针气合击’之术者,皆可前来听讲。”
“什么?”唐雨柔大惊失色,“你……你不怕再出现第二个王长风?”
楚寒川的目光越过众人,望向遥远的皇陵方向,那里,似乎有更深的黑暗在蛰伏。
他嘴角微扬,带着一丝睥睨天下的自信:“不怕。因为真正的医武之道,不在招式,而在心火。没有这团火的人,就算把天下第一的功法摆在他面前,练了,也只会引火焚身。”
不远处,一直默默关注着一切的吕青云,将那枚代表着执法堂最高权力的令牌,重新郑重地别在腰间,低声自语:“这一战,我跟你。”
夜色深沉。
王长风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关上门,脸上那份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楚寒川的感激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复杂的挣扎和阴郁。
他走到床边,跪下身,从床底的暗格里,取出了另一个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静静躺着的,是另一枚傀核。
这枚傀核,比他先前被毁掉的那枚,体积更小,颜色却更加深邃,是一种近乎凝固的暗红色。
更诡异的是,在它光滑的表面上,还浮现着一道道如同血管般扭曲的金色纹路,仿佛有什么活物在其中沉睡。
他伸出颤抖的手,轻轻抚摸着这枚傀核,口中发出一阵梦呓般的喃喃自语。
“大哥……你说,只要我能完全掌控这枚‘尸母种’,我们王家,就能彻底翻身……可……可这东西,真的只是楚寒川口中的‘药渣’和邪物吗?”
他的目光穿过窗棂,望向楚寒川所在的庭院方向,眼中闪烁着恐惧、贪婪,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疯狂。
三日后的医武讲堂,已是山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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