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族,”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缓,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律感,“有着相对悠久的传承,涉及一些……对生命能量和精神领域的古老观察与研究。虽然现代科学很难解释,但在我们的记载中,确实存在极少数个体,因为先天禀赋或后天剧烈的精神刺激,呈现出类似你这样的……能量活跃特征。”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观察苏晚的反应。
“这些特征本身并无善恶之分,更像一把锋利的双刃剑。它可能带来某些常人难以企及的‘便利’,但更伴随着巨大的、不可控的风险和自我消耗。历史上,大多数拥有这种活跃特质的个体,往往因为无法掌控这种力量,最终导致了自身的……悲剧。”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沉重的沧桑感,仿佛在讲述一段尘封的、充满警示的历史。
“失控的‘便利’……”苏晚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顾淮的描述,精准地击中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从电梯急停、假发片飞走、陈浩被鸟屎砸、张薇崴脚、Lisa停职丑闻……到今天的王总窒息……哪一次不是伴随着“便利”之后的巨大反噬和失控风险?便利越大,反噬越重!这根本就是一条通往自我毁灭的不归路!
“所以,”顾淮的目光重新聚焦在苏晚脸上,深邃的眼眸里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复杂情绪,“我给你的建议是,在找到真正掌控这股力量的方法之前,尽可能地……保持平静。避免强烈的情绪刺激,尤其是愤怒、怨恨、以及……毁灭性的冲动。那只会加速它的失控,最终反噬自身。”
“平静?”苏晚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嘴角扯出一个苦涩而绝望的弧度,声音里充满了自嘲,“我也想平静……可是……”她想到了杨帆冰冷的指控,想到了公司里必然甚嚣尘上的恶毒流言,想到了王总那张青紫窒息的脸,想到了自己体内这头随时可能反噬的凶兽……巨大的压力和无助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树欲静而风不止。”顾淮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了然,“外界的纷扰或许无法完全避免,但内心的风暴,却可以选择是否让它肆虐。愤怒和恐惧只会成为那股力量的燃料。”
他再次看了一眼腕表,似乎时间到了。
“精油只是辅助。真正的安宁,来自于内在的稳定。好好休息,苏小姐。”顾淮最后深深地看了苏晚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包含了太多苏晚此刻无法解读的信息——警告?提醒?抑或是一丝……微不可察的担忧?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了病房。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留下苏晚独自一人,面对一室的寂静、腿上冰冷的文件夹、床头柜上神秘的墨绿小瓶,以及……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家族传承?生命能量?精神领域?古老观察?
顾淮的话如同投入心湖的重磅炸弹,将苏晚原本混乱绝望的世界炸得粉碎,又在一片废墟中投下了一道微弱却令人心惊的光芒。她体内这诡异的能力,这该死的“言出法随”和反噬,并非无根之萍?它竟然……是有“同类”的?甚至是被某个古老家族记录在册的“个体特质”?
巨大的信息量冲击着苏晚疲惫不堪的大脑。她靠在床头,闭上眼,试图消化这一切。顾淮的出现和话语,像一把双刃剑。一方面,他洞悉了她的秘密,带来了巨大的威胁感和不安;另一方面,他提供了一种解释,一种可能性——她的痛苦并非孤例,甚至可能……存在某种应对或掌控的路径?
然而,“掌控”二字,此刻对她而言,如同天方夜谭。顾淮也说了,历史上大多数人都走向了悲剧。她呢?她会是下一个悲剧吗?
身体的极度虚弱和精神上的巨大冲击,如同两座沉重的大山,压得苏晚喘不过气。后颈的钝痛依旧隐隐发作,鼻腔深处残留的血腥味和药味混合在一起,让她阵阵作呕。她看着床头柜上那个墨绿色的小瓶,瓶身上的螺旋纹路在灯光下仿佛在缓缓旋转,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神秘力量。
用,还是不用?
顾淮的话在她脑中反复回响:“它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或许能帮你平复精神波动,获得一些……暂时的安宁。”
暂时的安宁……她现在太需要了。
鬼使神差地,苏晚伸出手,颤抖着拿起那个冰凉的小瓶。触手温润,像是上好的玉石。她拧开同样雕刻着螺旋纹路的黑色瓶盖。
一股极其清冽、难以形容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那不是任何一种花香或果香,更像雨后的森林深处,混合着湿润苔藓、冷冽松针和某种深埋泥土的古老根茎的气息。清冷,幽深,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这香气并不浓烈,却霸道地驱散了病房里残留的消毒水味和血腥气,丝丝缕缕钻入鼻腔,直抵大脑深处。
苏晚深深吸了一口气。
奇迹般地,那一直盘踞在脑海深处的、因恐惧、愤怒、虚弱和巨大信息量而搅起的惊涛骇浪,竟在这清冽香气的抚慰下,缓缓地、一点点地平复下来。如同狂暴的海面被无形的力量安抚,渐渐归于一种深沉的、带着倦意的平静。后颈那片尖锐的灼痛感,也像是被清凉的泉水冲刷而过,变得温顺、缓和。
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随之而来的是排山倒海的疲惫感。眼皮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意识不受控制地向下沉沦。
她挣扎着,按照顾淮所说,往枕边滴了两滴那墨绿色的液体。更浓郁的清冽香气将她包裹。
几乎在头沾到枕头的瞬间,无边的黑暗便温柔而强势地吞噬了她。没有噩梦,没有王总青紫的脸,没有杨帆冰冷的指控,也没有顾淮深邃难辨的眼眸。只有一片深沉的、令人安心的虚无。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仿佛要睡到地老天荒。
苏晚是被饿醒的。
胃里传来一阵阵强烈的、空洞的绞痛感,比之前任何一次失去味觉时的无食欲都要强烈百倍。她感觉自己像被掏空了,急需食物来填补这巨大的空虚。
窗外天色已经大亮,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点滴不知何时已经撤掉了。
身体的虚弱感依旧存在,但精神上的那种被彻底榨干、濒临崩溃的感觉却减轻了许多。虽然依旧疲惫,却不再是那种令人绝望的透支感。鼻腔里的疼痛和血腥味也淡了很多。更让她惊奇的是,耳朵里那种隔着一层厚玻璃的沉闷感消失了!虽然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嗡鸣,但外界的声音——窗外隐约的车流声、走廊里护士轻柔的交谈声、隔壁病房的电视声——都清晰地传了进来!
是那精油的作用?还是深度睡眠带来的自然恢复?
苏晚来不及细想,饥饿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袭来,催促着她行动。她挣扎着坐起身,头还有些晕,但比昨天好多了。目光扫过枕边,那墨绿色的小瓶静静地立在那里,瓶盖已经盖好。清冽的香气似乎还若有似无地萦绕在鼻端。
她掀开被子下床,脚步还有些虚浮,但勉强能站稳。腿上的那个冰冷的文件夹滑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轻响。苏晚低头看着它,杨帆那张阴沉的脸和那些充满恶意的指控瞬间浮上心头,胃里又是一阵翻搅。
她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去看它。当务之急是填饱肚子。
医院的早餐是简单的白粥、馒头和一点咸菜。苏晚端着餐盘回到病房,看着眼前寡淡的食物,心中没有任何期待——味觉依旧是一片荒漠。
她机械地舀起一勺白粥,吹了吹,送入口中。
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熟悉的、毫无滋味的淀粉感。她麻木地咀嚼着,准备像往常一样,仅仅为了生存而吞咽。
然而,就在她咽下第二口粥的时候——
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捕捉的味道,如同投入死水潭的一颗小石子,在她麻木的舌尖上漾开了一点点涟漪!
是……咸味?
苏晚猛地顿住,勺子停在半空中,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了!
她不敢相信,立刻又舀了一勺,小心翼翼地送入口中,屏住呼吸,调动起全部的注意力去感受。
不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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