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眼睛的令牌在苏璃掌心，那冰冷的木质触感仿佛是她与这个地下世界签订的契约。她不再是那个仓皇逃窜的公主，而是手握利刃的弈棋者。独眼男人，火瞳的首领，自称“龙哥”的枭雄，那只独眼中闪烁的，是比鬣狗更贪婪、比毒蛇更阴冷的精光。他接纳了她，却也像审视一件货物般，评估着她的每一分价值与风险。
“公主殿下，”龙哥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着生锈的铁板，“你的故事很动听。但在这不见天日的地下，我们只信两样东西：看得见的利益，和握得住的刀柄。你，能给我们带来什么？”
苏璃迎着他审视的目光，平静地回答：“我能给你们的，正是你们最缺少的——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你们是阴沟里的势力，再壮大，也只是上不得台面的匪寇。但如果你们是为‘前朝公主’收复‘镇国龙脉’而战，那便是义举。这王城里，有多少人对赵千城不满？有多少前朝旧部在蠢蠢欲动？我，就是那面能将他们聚拢起来的旗帜。”
她顿了顿，环视着周围那些眼中充满怀疑与贪婪的火瞳成员。“至于利益，”她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镇国龙脉’的宝藏，难道还不够吗？还是说，你们宁愿相信赵千城会放过你们这些盘踞在他眼皮底下的地鼠，也不愿赌一把泼天的富贵？”
第一步棋：搅动浑水
苏璃没有给他们太多思考的时间，她知道对付这些亡命之徒，必须快刀斩乱麻，用一个接一个的计划让他们无暇他顾，只能被动地跟着她的节奏走。“我的第一步计划很简单，”她伸出一根手指，“我要让王城的水，变得更浑。”
“怎么个浑法？”龙哥饶有兴致地问。
“赵千城现在是内紧外松，他想把我困死在下水道里。但他忽略了一点，下水道四通八达，连接的不仅仅是阴沟，还有王城里许多达官显贵的府邸后门。你们火瞳，对这些暗道了如指掌吧？”
龙哥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黄牙：“那是自然，王城就是我们的家。”
“很好。”苏璃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我要你们派人，从这些暗道潜入几位大臣的府中，不必偷盗金银，只需留下一样东西——刻有‘镇国龙脉’字样的假玉佩，再带走一件他们无关紧要的私人物品。然后，把这些私人物品，‘不经意’地丢在城西‘黑鸦’和城南‘铁佛会’的地盘上。”
这个计划阴险而毒辣。它不仅将朝中大臣拖下水，让他们与“镇国龙脉”产生牵连，逼得赵千城不得不分心去调查他们；同时，又将“黑鸦”和“铁佛会”这两个与火瞳齐名的地下势力卷入其中，制造他们与大臣私下勾结的假象，从而引发地下势力之间的猜忌与火并。一石三鸟，将整个王城的局势彻底搅乱。
龙哥的独眼眯了起来，他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她的心计，比他见过的任何一个老江湖都要深沉。他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就按你说的办。我倒要看看，你这只小蝴蝶，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火瞳的价值与毒刺
苏璃知道，这只是开始。她需要火瞳的力量，但绝不能完全信任他们。在提出计划的同时，她也在暗中观察着火瞳的内部。她发现，这个组织看似以龙哥为尊，但实际上，一个始终站在阴影里，沉默寡言、身材瘦削的男人，似乎拥有着不亚于龙哥的话语权。那人脸上有一道从眉角延伸到嘴角的刀疤，眼神像鹰一样锐利，火瞳的成员在经过他身边时，都会不自觉地流露出敬畏之色。
“那位是？”苏璃状似无意地向身边一个年轻的火瞳成员问道。
年轻人缩了缩脖子，低声道：“那是‘鬼影’哥，我们火瞳的二把手，负责刑罚和情报。龙哥是我们的头，鬼影哥就是我们的刀。”
苏璃心中了然。龙哥代表着火瞳的“力”，而这个鬼影，则代表着火瞳的“智”与“恐”。要真正掌控火瞳，必须同时得到这两个人的认可，或者，让他们相互制衡。她暗暗记下这个发现，这是她为自己留下的后手，一根随时可以刺出的毒刺。
她对龙哥说：“我还需要你们帮我办一件事。帮我送一封信出去，送到百花楼。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信是我写的。”她将一小块布条递过去，上面用特殊的药水写着一行字，只有用特定的方法才能显现。
“给柳如是的？”龙哥接过布条，眼中闪过一丝玩味。
“不，”苏璃摇了摇头，“是给百花楼一个叫‘小翠’的丫鬟的。告诉她，如果想救柳老板，就按信上的指示去做。”她知道，柳如是是硬骨头，赵千城的酷刑只会让她更坚决。但她身边的人，未必都有她的胆识。有时候，攻破一座坚固的堡垒，只需要从内部找到一条最不起眼的裂缝。
都尉府的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海面。赵千城站在巨大的沙盘前，沙盘上精细地标注着王城的每一条街道，每一座府邸。但此刻，他引以为傲的掌控力，正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得支离破碎。
赵千城的应对：毒饵与暗网
“大人，兵部侍郎府上发现一枚假玉佩，上面刻着‘龙脉’二字。”
“户部尚书的孙子丢了一块随身的手帕，有人在‘黑鸦’的赌场里见到了。”
“‘铁佛会’和‘黑鸦’昨夜在西城火并，死了十几个人，起因不明。”
一条条消息汇总而来，像是一张正在收紧的网，而他自己，似乎正处于网的中央。赵千城明白，这是苏璃的反击。那个他以为被逼入绝境的兔子，摇身一变，成了搅动风云的毒蛇。她正利用他布下的天罗地网，反过来将他自己困住。
“好，好一个苏璃。”赵千城低声笑了，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只有冰冷的杀机。“她以为把水搅浑，我就找不到她了？天真。”
他没有去理会那些被拖下水的大臣，也没有去调停地下势力的火并。他知道，这些都只是烟雾弹，苏璃真正的目的，是让他疲于奔命，从而忽略对她本人的追捕。
“传令下去，”赵千城的声音冷得像冰，“成立‘暗卫’，从我最心腹的亲兵中挑选，不必穿官服，不必守规矩。他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渗透进所有地下势力，包括‘黑鸦’、‘铁佛会’，还有那个可能藏着苏璃的‘火瞳’。我要知道他们的一举一动，吃的每一顿饭，说的每一句话。”
他指着沙盘上的下水道系统，对校尉说：“封锁出口的命令不变。但我要你在每个主要出口附近，都安排一个乞丐，一个货郎，一个卖花女……这些人，就是我的眼睛。苏璃和她的盟友，只要想从地下出来，就必然会露出马脚。”
他布下了一张更隐秘、更致命的网。他不再是那只在明处追逐的猎犬，而是化身为潜伏在暗处的蜘蛛，静静等待着猎物自己撞上来。
地牢里的刀锋
赵千城再次走进了地牢。这一次，他没有带任何刑具，只是提着一个食盒。
柳如是依旧被铁链锁着，但她的眼神，却比之前更加明亮，仿佛在黑暗中燃烧的火焰。
“柳老板，看来你恢复得不错。”赵千城将食盒里的饭菜一样样摆在地上，有酒有肉，香气四溢。“我今天来，不是来问你什么的。只是想告诉你一个消息。”
他慢条斯理地倒了一杯酒，推到柳如是面前：“你的公主殿下，现在可不安分。她联手了城里的地痞流氓，一个叫‘火瞳’的组织，正在王城里兴风作浪。昨夜，城西死了十几个人，都是她一手策划的。”
柳如是的瞳孔猛地一缩。
赵千城满意地看着她的反应，继续说道：“你以为她是在反抗？不，她是在享受这场游戏。她用‘镇国龙脉’的谎言，把所有人都当成了棋子，包括你，也包括百花楼的那些姑娘。她根本不在乎你们的死活，她只在乎她自己能不能赢。”
这是一把比任何酷刑都锋利的刀，直接刺向柳如是的信仰。他要摧毁的，不是她的身体，而是她心中那个“值得为之牺牲”的公主形象。
“你胡说！”柳如是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我是不是胡说，你很快就会知道。”赵千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抓了百花楼的一个丫头，叫小翠。她已经全招了。她说，苏璃让她散布消息，说你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以此来激励百花楼的姑娘们为她卖命。柳老板，你听听，你的忠诚，在你的公主殿下眼里，不过是一个可以利用的工具罢了。”
说完，他转身离去，留下柳如是独自在黑暗中，面对着那杯未动的酒，和心中正在崩塌的世界。他知道，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在黑暗和绝望中疯狂滋长，直到将最坚固的意志也啃噬得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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