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里的雪在凌晨三点停了,却更冷了。
寒风像刀子一样贴着树皮游走,吹得枝头残雪簌簌而落。
刘牧哈出的白气刚飘到半空就凝成冰晶,扎得睫毛生疼,他呼出的气息仿佛带着金属般的刺骨凉意。
他蹲在火堆旁,往里面添了根松枝,火星子“噼啪”炸开,腾起一股松脂清香,照亮了不远处裹着破布蜷成一团的流民——那个抱孩子的妇人把襁褓往胸口又拢了拢,小丫头缩在孔融母怀里,冻得鼻尖通红,呼吸间喷出的小雾轻柔如叹息。
“廖化。”他轻唤一声。
正在树后放哨的少年立刻猫着腰过来,腰间那把磨得发亮的短刀在雪光里闪了下,刀刃与皮革摩擦的声音轻微却警觉。
刘牧摸出怀里最后半块烤硬的面饼,塞到他手里:“垫垫肚子,后半夜更冷。”
廖化盯着面饼,喉结动了动,突然把刀往雪地里一插,单膝跪地:“头儿,我不饿!昨儿你把最后半块饼给小丫头,自己啃了口结冰的树皮——”
“起来。”刘牧伸手拉他,掌心触到廖化手腕上结的薄冰,冰冷刺骨,像是握住了冬天本身,“警戒的人得有劲儿。”
他压低声音,“去把王二牛叫过来,让他带两个能走的,顺着山溪往上找野果。雪停了,说不定有松鼠藏的松子。”
廖化抹了把脸,把面饼揣进怀里,转身时靴底碾碎了片结冰的落叶,脆响惊得林子里的乌鸦扑棱棱飞起来,羽翼拍打空气的震动仿佛是某种不祥的预兆。
刘牧起身时膝盖“咔”地响了声,这具十五岁的身子早被饿软了骨头,连动作都带着干裂的痛感。
他走到那对母子跟前,妇人正用体温焐孩子冻青的小手,见他过来慌忙要跪,被他扶住胳膊:“嫂子,娃的脚还肿着?”
他蹲下来,轻轻解开裹在婴儿腿上的破布——脚踝处紫得发黑,是夜里被冻的,皮肤冰冷僵硬,像一块未融化的冰雕。
“我这儿有。”孔融母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后,手里攥着个布包,“昨儿在破庙捡的药渣,熬了能驱寒。”她抖开布包,里面是晒干的艾草和半把姜皮,散发出辛辣微苦的味道,“我去烧热水。”
刘牧看着她佝偻着背往溪边走,白发沾着雪,脚步缓慢却坚定。
她的身影让他想起自己娘临终前也是这样的背影——那年他七岁,在洛阳城讨饭,娘为他抢半块馒头被恶犬咬死。
“将军。”周仓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粗粝的沙响,像是砂纸擦过铁器。
这个黄巾逃兵裹着件漏风的皮甲,胸口还沾着没擦净的血,此刻正提着半袋松塔过来,“我和老陈在树洞里掏的,能烤着吃。”他把松塔倒在火堆旁,火星子溅到松脂上,腾起股清苦的香气,混合着些许血腥味。
刘牧抬头看他,火光里周仓的脸棱角分明,左眉骨有道刀疤,是前天和张牛角的人拼杀时留下的,疤痕在跳跃的光影中显得格外狰狞。
“周大哥,”他扯了扯自己的破棉袄,“你去把老陈他们叫过来,我分松塔。”
周仓应了声,转身时皮甲上的铜钉撞出轻响,惊得火堆旁打盹的几个流民抬起头,眼睛里映着跳动的火光。
等众人围过来,刘牧把松塔分成七小堆,最后那堆最小,推到自己跟前:“警戒的、找柴的、照顾伤员的,各拿一堆。”
小丫头踮着脚扒拉他胳膊:“阿牧哥哥,我帮孔融奶奶捡柴火了!”
刘牧笑着把最大的那堆推给她:“那这堆是小先生的,明儿教我写‘人’字。”
妇人抱着孩子凑过来,手指绞着破布:“我...我啥也没干。”
“你哄娃没哭,就是大功劳。”刘牧把自己那堆推过去,“娃吃饱了,咱们才有盼头。”
火堆噼啪响着,松塔在火里爆开,“噗”地蹦出粒金黄的松子。
周仓突然把手里的松子往嘴里一丢,嚼得咯嘣响:“老子跟过三拨头领,”他抹了把嘴,“第一拨抢粮自己先吃饱,第二拨挨刀让兄弟先上,第三拨...”他顿了顿,刀疤跟着眼皮跳了跳,“第三拨是张角的人,说要均贫富,结果杀良民比官军还狠。”
刘牧往火里添了根柴,火星子蹿到他眼前,烫得他眯起眼:“我就是个要饭的,能活过今年冬天就谢天谢地。”他摸了摸腰间的青龙刀,刀鞘上的血已经冻成暗褐色,“可要是咱们十几口子都活下来...说不定能多活几年。”
周仓突然凑近,身上带着松脂和血锈的味道:“你有那系统,对吧?”他压低声音,“昨儿在破庙,你摸胸口那动静,我听见了。”
刘牧手一抖,柴棍掉进火堆里。
他望着周仓的眼睛——那双眼比雪还亮,没有张牛角手下那些人的贪婪,倒像小时候他在洛阳城见过的老兵,见过血,也见过光。
“周大哥,”他轻声说,“我十四岁那年,在城门口要饭,被衙役打断过腿。那时候我想,要是能有把刀,能护着自己,能护着要饭的兄弟...后来这刀就来了。”他拍了拍刀鞘,“系统给的,可要是没你们,这刀也就是块铁。”
周仓沉默了会儿,突然仰头灌了口凉水——他随身带的酒囊早空了。
“老子逃黄巾,是因为他们要屠村。”他抹了把嘴,“那村有个小娃,跟你怀里那个差不多大,攥着块糖,冲我笑。”他喉咙动了动,“我把刀架在小帅脖子上,说‘要杀先杀我’。他们要砍我头,我就跑了。”他抓起把松子,“现在我懂了,跟着能护着小娃的人,才叫领兵。”
林子里起了风,吹得松枝沙沙响,像是远古的低语,又似命运的召唤。
刘牧望着周仓,突然觉得这刀疤脸的大汉眼里有团火,和自己胸口系统的热流撞在了一起。
他摸了摸胸口,系统提示的震动又涌上来——70点天命点,足够抽次蓝卡了。
后半夜,众人裹着破布睡沉了。
刘牧靠在树桩上,望着篝火渐弱的光,轻轻念了声:“系统。”
眼前突然浮现出个青铜转盘,盘面上刻着“白卡”“蓝卡”“金卡”,指针停在“蓝卡”区。
他指尖虚点“抽取”,转盘开始飞转,松脂的香气里混着股奇异的檀木味。
“叮——”指针停在《太公兵法·行军篇》的位置,半卷泛黄的帛书浮现在他掌心,上面的字迹突然活了,像小虫般钻进他脑子里:“凡处军相敌...令素行者,与众相得也。”
“隐藏功能激活:士气如虹。”系统提示音在他耳边炸响,“可临时提升队伍士气,持续一个时辰。”
刘牧攥紧帛书,指节发白。
他望着沉睡的众人,小丫头把孔融母的手攥得死紧,周仓侧身躺着,手里还攥着半块松塔。
东方泛起鱼肚白时,廖化的脚步声从林外传来,带着雪粒打在松针上的轻响:“头儿!山下来了三骑黄巾,正往这边搜!”
刘牧霍地站起来,青龙刀出鞘的声音惊醒了几个流民。
他展开帛书,上面“险地设伏”四个字泛着金光。
“廖化,带三个小子上左边崖顶,捡石头往下砸。”他指向周仓,“你跟我带五个能打的,藏在右边松树林,等他们进了隘口就冲。”他又转向那妇人,“嫂子带娃和老人往后山山洞躲,走快点!”
众人手忙脚乱地抄家伙,廖化把短刀往腰里一插:“头儿,我砸死他们!”周仓把铁棍在掌心转了个花:“老子今天给你当刀!”
半个时辰后,三骑黄巾刚进隘口,头顶就砸下密集的石块。
为首的小帅刚要勒马,刘牧已从松树林里冲出,青龙刀寒光闪过,砍断了他的马腿。
周仓的铁棍跟着砸下来,“咔嚓”一声砸碎了另一个贼人的脑袋。
廖化的石头正中第三骑的后心,那贼惨叫着栽进雪堆。
战斗结束得比烧完根松枝还快。
刘牧踹开贼人的包裹,里面有三袋麦饼、半壶酒,还有个铜哨。
他把麦饼分给众人,最后三块递给廖化:“你砸得最准。”又把半壶酒塞给周仓:“周大哥,暖身子。”
孔融母突然拉住他的袖子,往他手里塞了块温润的东西。
那是块羊脂玉佩,刻着“孔”字,边缘磨得发亮,显然戴了多年。
“我男人以前在太学当差,”她抹了把泪,“这玉能换五石粮,你收着,万一...万一要招兵买马。”
刘牧捏着玉佩,体温透过冻僵的手指传进去,烫得他眼眶发酸。
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刘头儿”“头儿”,像春天的种子在雪地里拱出芽。
他望着林外渐亮的天,摸了摸怀里的《太公兵法》,上面“教戒为先”四个字正泛着微光——等安顿好了,得教他们排阵,教他们使刀,教他们...怎么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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