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的蝉鸣裹挟着暑气,在老梧桐树的枝桠间此起彼伏地喧嚣。斑驳的树影透过摇曳的叶片,将细碎的光影洒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随着微风不住地晃动。温雨婷站在文科班的门口,手中那张印着烫金校徽的班级通知单早已被汗水浸湿了边角,墨迹晕染开来,在文科一班四个字上洇出淡淡的水痕。走廊尽头的玻璃窗折射着正午的阳光,斜斜地照在她手背上,烫得皮肤发疼。
温雨婷!苏晚柠急促的呼喊声从身后传来。扎着高马尾的少女喘着粗气,白色运动校服的后背洇着大片汗渍,显然是刚从体育课的操场上飞奔而来。她发梢还沾着细小的草屑,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好友,教务处张老师刚告诉我的!你居然被分到文科班了?
温雨婷垂眸看着通知单上鲜红的印章,喉间像是哽着一团棉花。昨夜十点,林白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还静静地躺在手机屏幕上:听说你要去文科班?明天早自习前,我在校门口等你。此刻记忆翻涌,她仿佛又看见少年抱着两杯温热的珍珠奶茶,指节因为攥得太紧而泛白,奶茶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他校服袖口滑落,在初秋的夜风里氤氲出深色的水痕。
昨晚才知道的。温雨婷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不敢抬头,生怕被苏晚柠看见眼底的慌乱。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混着远处篮球场传来的欢呼声,在空荡荡的走廊里撞出刺耳的回响。
苏晚柠狐疑地眯起眼睛,突然伸手在好友眼前晃了晃:小婷?你最近怎么总是魂不守舍的?该不会是因为......话未说完,就被温雨婷下意识的后退半步打断。
我只是想专心学习。温雨婷盯着教室门框上剥落的油漆,那里露出底下斑驳的木质纹理,像极了母亲病房里那扇老旧的窗户。教室里传来桌椅挪动的吱呀声,混着新同学的谈笑声,带着陌生的温度扑面而来。她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进了教室。
文科班的第一节课是历史。温雨婷挑了靠窗倒数第二排的座位坐下,老式木窗的缝隙里漏进几缕阳光,正正照在摊开的课本上。油墨未干的铅字在强光下泛着刺目的白光,烫得她眼眶发酸。直到讲台上响起三声清咳,她才猛地回神。
同学们好,我是你们的历史老师,这学期由我带大家的课程。中年女教师推了推金丝眼镜,教案本上夹着的银杏书签随着动作轻轻晃动,顺便介绍下新同学,温雨婷,理科年级前十转来的,大家多关照。
稀稀落落的掌声中,温雨婷起身时,余光瞥见教室后排有个身影挺直了脊背。那是个眉眼清俊的男生,黑色校服领口随意敞开两颗纽扣,露出冷白的脖颈。他单手托着下巴,琥珀色的眼睛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嘴角勾起的弧度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慵懒。
下课后,苏晚柠特意绕到文科班后门找她。少女扒着门框,眼睛亮晶晶地八卦:刚才上课我可看见了!江淮那家伙一直往你这边偷瞄!他可是文科年级第一,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去年连学生会主席的告白都...
别乱说。温雨婷头也不抬地整理着新发的课本,手指却无意识地将课本角折出深深的褶皱。她不得不承认,那个叫江淮的男生确实让人印象深刻——当他在课堂上条理清晰地分析安史之乱的历史影响时,阳光正好落在他微卷的发梢,将碎发镀上一层金边;而当同学围上前请教问题时,他倚着窗台轻笑的模样,眼底却浮着层若有若无的疏离,像隔着毛玻璃般难以捉摸。
接下来的日子里,温雨婷总能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早读时,她低头背诵《赤壁赋》,却在抬头换气的瞬间,撞上后排江淮含笑的眼睛;课间休息时,她抱着习题集去打水,转身就看见他倚在水房门口,修长的手指转着钢笔,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最让她心慌的是某天午休,她在图书馆二楼角落找书,一抬头,透过书架缝隙,正看见江淮站在对面书架前,指间夹着本《全球通史》,眼神专注地看着她。
这天午休,温雨婷抱着习题集去图书馆。阳光穿过彩绘玻璃,在地面投下斑斓的光影,像一幅流动的油画。刚走到转角处,几个女生的窃窃私语钻进耳朵。
听说江淮在打听新来的温雨婷?
不会吧?他以前对谁都爱答不理的!去年校花送他亲手做的蛋糕,他直接......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新鲜劲儿。不过温雨婷也真有本事,刚来就......
温雨婷的脚步顿住,习题集边缘硌得掌心生疼。她突然想起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林白浑身湿透却固执地把伞倾向她这边;想起他在咖啡馆里专注听她诉说母亲病情时,睫毛上凝结的水珠;想起那句我可以等,在记忆里反复回响。
此刻的林白,正站在文科班门口。他的校服口袋里露出半截紫色笔帽,那是温雨婷上周落在他课桌里的限定款钢笔。自从分班后,他每天都会偶然出现在她必经的走廊、食堂窗口、甚至图书馆门口。有时是送还她遗忘的发圈、笔记本,有时只是远远地说一句今天食堂的糖醋排骨不错,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而温雨婷总是低着头,装作没看见,任凭擦肩而过时他身上熟悉的雪松味萦绕在鼻尖。
林白?苏晚柠抱着作业本从办公室出来,看见少年倚着栏杆的身影,心不由得揪紧。初秋的风掀起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眼下淡淡的青黑,校服袖口还沾着不知何时蹭到的粉笔灰。
林白苦笑一声,掏出钢笔在指尖转了个圈。笔帽上那只歪歪扭扭的卡通小熊贴纸已经有些翘起,边缘卷着毛边,是温雨婷去年生日时贴上去的:她还是不肯理我。昨天在食堂,我刚走过去,她就端着餐盘换了座位。
苏晚柠叹了口气,将作业本放在窗台上。阳光照在少年落寞的侧脸上,在地面投下细长的影子:其实小婷不是不喜欢你。她想起昨夜温雨婷在电话里压抑的啜泣声,她从小看着妈妈被病痛折磨,父亲离开后,家里所有的医药费、生活费都压在她一个人肩上。她总觉得自己像个无底洞,不配拥有幸福......
林白的手指骤然收紧,钢笔在掌心压出深红的印子:我不在乎那些。上个月我去医院看望亲戚,在住院部楼下看见她抱着课本背单词,边吃包子边掉眼泪......他的声音突然哽咽,我只想让她知道,她不用一个人扛着所有。
就在这时,图书馆方向传来骚动。林白和苏晚柠转头望去,只见江淮倚在走廊栏杆上,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钢笔,笔尖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温同学这么拼命刷题,是想抢我的年级第一?
温雨婷抱着习题集的手微微发抖,指甲在封面上掐出月牙形的凹痕:与你无关。
别这么冷淡嘛。江淮往前半步,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水味飘过来,却与记忆里林白的气息截然不同,带着刻意修饰过的精致,周末市图书馆有场《敦煌壁画艺术》的讲座,一起去?
不用了。温雨婷后退一步,后背撞上身后的储物柜。金属柜门发出沉闷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成群的麻雀扑棱着翅膀掠过天空,羽毛的扑扇声混着蝉鸣,在空气中搅起不安的涟漪。
林白再也忍不住,快步穿过走廊。他深蓝色的校服在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面鼓起的风帆:她不想去。他站在温雨婷身前,与江淮对视时,眼神锐利如出鞘的剑,离她远点。
江淮挑眉,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少年,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是温同学的男朋友?
不是!温雨婷几乎是条件反射般脱口而出。话一出口,她就看见林白的肩膀猛地僵住,原本挺直的脊背瞬间弯了下去,像被霜打的茄子。蝉鸣声突然变得刺耳,阳光照在他泛白的指节上,刺痛了她的眼睛。
苏晚柠见状,连忙挤到两人中间,笑着打圆场:大家都是同学,别这么剑拔弩张的。她挽住温雨婷冰凉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校服布料传来,小婷,我们去小卖部买冰棍吧,听说新进了海盐味的。
温雨婷任由好友拉着自己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混着苏晚柠絮絮叨叨的安慰,却一句都没听进去。在转角处,她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林白和江淮还在对峙,少年深蓝色的校服被风吹得鼓起,单薄的背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孤独。她的心脏突然抽痛起来,喉咙发紧,这才发现,原来这段时间的逃避并没有让她好受,反而让那份愧疚与思念在心底疯狂生长,像藤蔓般缠绕住每一寸神经。
深夜,温雨婷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帘洒进来,在墙上投下婆娑的树影。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是苏晚柠发来的消息:林白真的很在乎你。他说愿意等你,等到你有勇气直面自己的感情。
泪水无声地滑进鬓角,浸湿了枕巾。温雨婷想起白天林白挡在她面前时,后背传来的温度;想起他眼底倔强又悲伤的神色;想起暴雨那天他背她过积水时,沉稳有力的心跳。她翻身坐起,月光照亮了书桌上那本被水浸过的笔记本。泛黄的纸页间,林白的字迹依然清晰:温同学,今天的晚霞很美,要是你也在就好了。
泪水滴落在纸页上,晕开一片水痕。这一次,她没有急着擦去,而是任由泪水打湿那些带着温度的文字。窗外的蝉鸣不知何时停了,只有夜风轻拂树叶的沙沙声,在寂静的夜里,像是谁在耳畔温柔的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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