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林羽预言般提前而至,碣石宫的飞檐垂落万千银线,将整座宫殿笼罩在水雾之中。林羽跪坐在偏殿,手中半块玉璜与案上的《长生录》共鸣震颤,泛黄的书页间突然渗出墨色水渍,洇开一幅幅破碎的画面:汨罗江畔披发行吟的身影、咸阳宫阙下燃烧的竹简、蒙恬腰间玉佩的冷光...
“先生,陛下召见。”赵高的尖细嗓音刺破雨声,林羽将玉璜收入袖中时,瞥见赵高腰间新换的玄色绦带上,系着枚刻有“赵”字的铜印——那是掌管符玺的标志,意味着嬴政对这个宦官的信任又进了一步。
踏入正殿,浓烈的艾草气息扑面而来。嬴政斜倚在青玉榻上,额间缠着浸透冰水的帛巾,榻边炭盆里焚烧着东海进贡的龙涎香,却掩不住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先生可还记得,”嬴政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如枯井,“三十年前在邯郸,那个总往我衣兜里塞酸枣的少年?”
林羽心头一震。邯郸的记忆如同被雨水冲刷的壁画,渐渐显露出底色。那时的嬴政还不是秦王,只是赵国质子府里饱受欺凌的孩童,而他,以商贾之子的身份接近少年嬴政,教他辨认星象,为他包扎伤口。直到某个寒夜,他用自己的身体替嬴政挡下赵国贵族的毒打,后颈留下的齿痕至今犹在。
“陛下记错了,”林羽垂眸,“那时臣不过是市井小儿,哪有这般机缘。”
嬴政猛地坐起,帛巾滑落,额角青筋暴起:“你当朕老眼昏花?冰中楚将的面容,与你年轻时分毫不差!还有这......”他抓起案上的竹简狠狠掷出,“刺客后颈的朱砂印,与你手臂疤痕如出一辙!你究竟是人是鬼?”
竹简散开,露出李斯弹劾方士的奏疏,墨迹未干处赫然写着“妖言惑众,当诛”。林羽忽然想起昨夜在海边,李斯望着海市蜃楼时眼中的寒光。原来从他用梧桐叶破阵的那一刻起,这位丞相就开始怀疑他的真实身份了。‘
“陛下若信臣,”林羽解下腰间玉璜,双手奉上,“这半块玉璜,与蒙将军手中的另半块,原是楚地巫祝守护地脉的信物。当年屈原投江,将玉璜一分为二,一半随他沉入汨罗,一半被蒙武将军所得。臣得此半块,正是为了守护大秦龙脉。”
嬴政接过玉璜,指腹摩挲着上面的云雷纹,忽然冷笑:“好个守护龙脉!那为何碣石碑文刻成后,地脉反而紊乱?为何海市蜃楼显现时,朕会看见你与楚将身影重叠?”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蒙恬浑身湿透闯了进来,甲胄上滴落的水珠在青砖上砸出朵朵水花:“陛下!渤海湾水位暴涨,沿海村落已被淹没!更诡异的是,海水竟变成赤色,如同血水!”
林羽心头剧震。《长生录》中记载,当“龙战于野,其血玄黄”之象出现时,必是地脉遭受重创,阴阳失衡。他望向嬴政手中的玉璜,突然发现原本温润的玉石表面,竟浮现出细密的裂纹,宛如蛛网。
“这是地脉在流血。”林羽喃喃道,“陛下刻石记功,斩断燕赵地脉,又强行以人力引动蓬莱幻象,已触怒天地。唯有将玉璜合二为一,重新镇住地脉节点,方能化解此劫。”
嬴政盯着玉璜,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就在这时,赵高匆匆上前,附在嬴政耳边低语几句。嬴政脸色骤变,抓起案上的鹿卢剑指向林羽:“大胆方士!李斯刚刚奏报,你与楚地余孽暗中勾结,用巫蛊之术扰乱朝纲!蒙恬,将此人拿下!”
蒙恬握剑的手微微发抖,他望着林羽,想起这些日子并肩作战的种种,想起对方用梧桐叶替他挡下弩箭的瞬间。“陛下,此事必有蹊跷......”
“住口!”嬴政怒喝,“你腰间的玉璜,也是他阴谋的证物!一并收缴!”
林羽闭上眼,感受着《长生录》在袖中发出最后的悲鸣。当蒙恬的剑架在他脖颈时,他忽然轻笑:“陛下可知,为何臣总能预知危险?因为臣的每段记忆,都是用他人的生命换来的。三十年前在邯郸,替您挡下的那顿毒打,本该要了您的命;五十年前在长平,救下的那个伍长,本是您麾下的精锐......”
“够了!”嬴政猛地转身,不愿再听,“将他关入天牢,待东巡结束,押回咸阳处置!”
林羽被带走时,听见身后传来玉璜碎裂的声音。他知道,随着这象征地脉守护的信物破碎,更大的灾难即将降临。而他与嬴政之间,那跨越三十年的羁绊,也将在这场权力与命运的博弈中,走向最终的结局。
暴雨依旧倾盆,冲刷着碣石宫的每一块砖石。林羽在狱卒的推搡下踉跄前行,透过雨幕,他看见远处海面上漂浮着无数白色物体——那是被赤潮毒死的鱼群,在浪涛中翻涌,宛如为大秦帝国送葬的纸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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