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父亲的忏悔》（上）
深秋的风裹着细雨敲打着医院的玻璃，桑宁握着温热的保温杯，看着病房门牌号上秦荣两个字，掌心沁出细密的汗。自从秦墨父亲中风住院的消息传来，她心里就像悬着一块石头。秦墨这些天强撑着处理公司事务，白天西装革履地周旋在董事会，深夜却对着父亲的病历发呆，她知道他看似平静的外表下，藏着太多未说出口的情绪。
在想什么？秦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连日疲惫的沙哑。桑宁转身，看见他领带歪斜，西装肩头沾着零星的雨水，平日里梳理整齐的头发有些凌乱，眼底布满血丝。她突然想起初见时那个在甜品店专注画图纸的男人，此刻却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在想......桑宁犹豫了一下，将保温杯递过去，医生说要多补充营养，我熬了山药百合粥。秦墨伸手接过时，她瞥见他虎口处贴着创可贴，边缘已经翘起，显然是换了很久。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和中药混合的气味。秦荣半躺在病床上，插着鼻饲管的模样与记忆中那个威严的商界大佬判若两人。桑宁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张老照片，泛黄的边角卷起，照片里年轻的秦荣穿着白衬衫，站在樱花树下微笑，身旁穿碎花裙的女子举着相机，眉眼间竟与桑宁母亲年轻时有几分相似。
他今天情况怎么样？秦墨走到病床边，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桑宁轻轻拽住他的袖口，感受到他紧绷的身体。监护仪规律的滴答声里，秦荣的手指突然动了动，浑浊的眼睛缓缓睁开。当他的目光落在秦墨身上时，干涸的嘴唇翕动，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桑宁下意识向前半步：秦叔叔，您感觉怎么样？老人的视线越过她，直直地盯着秦墨，枯瘦的手颤抖着伸向床头柜的抽屉。秦墨僵在原地，喉结滚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伸手拉开抽屉。
一本皮质笔记本滑落出来，边角磨损严重。秦墨翻开的瞬间，桑宁看见扉页上用钢笔写着：致我的小太阳——如果当年勇敢些，或许此刻我们的孩子正在樱花树下追逐。字迹娟秀，与照片里女子的气质相得益彰。
这是......秦墨的声音突然卡住。桑宁凑近，发现内页夹着半张泛黄的电影票根，日期是秦墨出生前三个月。更深处的夹层里，藏着张黑白照片，两个年轻女孩坐在图书馆窗台，中间摆着插满樱花的玻璃瓶，背面用铅笔写着：愿我们的孩子永远被爱包围。
监护仪突然发出急促的警报，秦荣剧烈咳嗽起来。桑宁慌忙按下呼叫铃，转头看见秦墨攥着笔记本的手青筋暴起，指节泛白。记忆突然翻涌——她想起在宁居的书房里，曾见过秦墨收藏的旧物中，有个和这笔记本同款的书签。那时她只当是建筑师的收藏癖，此刻才惊觉，原来命运早就在时光里埋下了伏笔。
医生和护士匆匆赶来时，秦荣用尽力气抓住桑宁的手腕，浑浊的眼睛里泛起泪花。他颤抖着指向储物柜，喉咙里发出模糊的音节。桑宁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转身打开柜门，发现最底层的铁盒里，压着一叠信笺。
信纸已经脆化，墨迹晕染。桑宁认出第一封是母亲的字迹：阿荣，听说你要订婚了。那天在图书馆，你给我们念的诗，我一直记得......她的手指开始发抖，视线扫过落款日期，正是父母结婚前一个月。
秦墨不知何时走到她身后，呼吸扫过她耳畔：这是......你母亲的字？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桑宁点头，翻开另一封信，这次是秦母的笔迹：志明送了我一盆蓝雪花，说像极了那年我们在海边看的星空。如果以后有孩子，一定要让他们做最好的朋友...
窗外突然炸响惊雷，暴雨倾盆而下。桑宁望着病床上昏迷的秦荣，终于明白为什么他每次来甜氧，总要在樱花慕斯的展示柜前停留许久；为什么秦墨办公室的抽屉里，藏着半块融化又凝固的樱花糖。那些被时光掩埋的往事，此刻像涨潮的海水，将所有人卷入记忆的漩涡。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桑宁轻声说，声音被雨声吞没。秦墨的手臂突然环住她的腰，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她能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透过衬衫传递过来。二十年的隔阂，两代人的遗憾，此刻都化作无声的叹息。
夜幕降临时，秦荣再次醒来。他示意桑宁靠近，枯瘦的手指在她掌心写下歪斜的字迹：老宅......地窖......桑宁刚要追问，老人却又陷入昏迷。秦墨盯着父亲苍白的脸，突然说：我记得小时候，他总说老宅的地窖藏着宝贝，却从来不让我进去。
雨声渐歇，月光透过云层洒在窗台。桑宁和秦墨对视一眼，眼中都闪过同样的念头。或许在某个尘封的角落，藏着解开所有谜团的钥匙，那些被岁月掩埋的真相，即将破土而出。
离开医院时，秦墨的手机突然响起。桑宁听见电话那头陈默的声音：秦总，恒隆集团的周莹来公司了，说有关于您母亲的重要东西......秦墨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握手机的手微微发颤。桑宁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感受到他身体里传来的寒意。
我陪你去。她轻声说。秦墨转头看她，眼底的迷茫与脆弱让人心疼。这一刻，他不再是那个叱咤商界的少东家，只是个想要探寻真相的孩子。
车子驶入雨夜，桑宁望着车窗外飞驰而过的霓虹。她想起秦墨在宁居星空下的告白，想起他右肩那道与母亲车祸位置相同的疤痕。命运的齿轮早已转动，将他们的人生编织成复杂的网，而此刻，他们正在一步步接近那个藏着所有答案的核心。
当车子停在秦氏大厦前时，桑宁看见周莹站在玻璃门内，手里抱着个旧皮箱。闪电划过夜空，照亮她脸上复杂的神情。桑宁深吸一口气，握紧秦墨的手——有些真相或许残忍，但唯有直面，才能真正走向未来。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