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瀚的海面之上,一团金灿灿的光芒在远方浮动,恍若有人将太阳揉碎洒入了海中。苏毅整个人死死地趴在剧烈摇晃的木筏上,双手如同铁钳般紧紧攥住木筏边缘。咸腥的海风裹挟着汹涌巨浪劈头盖脸砸下,冰冷刺骨的海水糊满他的脸庞,灌入鼻腔,呛得他剧烈咳嗽,鼻腔阵阵发疼。
突然,木筏狠狠撞上岸边礁石,剧烈的震动将他狠狠甩了出去。苏毅在浅滩踉跄起身,海水漫过脚踝,浑身湿透的他狼狈地拖着步子上岸,瘫坐在沙滩上。他目光急切又新奇地打量四周——这里,正是众生向往的神州大地。沙粒泛着奇异的银光,远处山峦被云雾缠绕得若隐若现,连空气都充盈着不同于故乡的灵气。
木筏骤然炸开七道金光,如灵动的游蛇般缠住他的四肢。金光顺着皮肤快速蔓延,所到之处,湿透的粗布衣裳化作齑粉,一件绣着暗纹的锦袍在光芒中显现。锦袍衣角的金龙纹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腰间还多了一条温润的青玉腰带,整套服饰仿佛浑然天成,将他紧紧包裹。
自上岸后,苏毅踏上了漫长的跋涉。他的草鞋早已磨破,脚底血泡密布,嘴唇干裂渗血,嗓子也因缺水变得嘶哑。即便荆棘划破手背,鲜血滴落在野草上,他也顾不上疼痛,朝着山顶奋力前行。就在这时,山顶云雾中传来一声尖锐悠长的鸟叫,这声音竟与当初他被追兵追赶时,马蹄声中夹杂的呼喊声节奏出奇地相似,瞬间将他拉回那段惨痛的回忆。
苏毅沉浸在回忆中时,一阵清甜果香钻入鼻腔。抬头望去,不远处竟是一片野杏林,金灿灿的杏果挂满枝头。他走进杏林,摸着地上的杏核,思绪飘回两界山那棵大杏树下。那时,杏子熟透,金黄果实沉甸甸地坠满枝头。周云道长站在树下,运起柔劲推出掌心,杏子如雨点般簌簌坠落,清甜果香弥漫四周。
正想着,一道棕色身影突然从灌木丛窜出,一头撞在树上——那是一头浑身泛着柔光、鹿角晶莹剔透的灵鹿,一看便知绝非寻常野兽。可苏毅饥肠辘辘,顾不上许多,立刻动手收拾,架起篝火。灵鹿肉在火上烤得滋滋冒油,他咬下一口,一股热流瞬间在腹中炸开,骨头“咔咔”作响,原本发软的手臂突然充满力量,皮肤下仿佛有无数小蚂蚁在爬动。这一刻,他才真切感受到,自己终于拥有了神州修炼者的力量。
吃饱后,苏毅寻了处干燥草地,枕着双臂沉沉睡去,周云道长那晚的讲述仍在耳畔回荡。
夜色中,周云道长往火堆添柴,缓缓说道:“两界山底下藏着通神海。千年前,齐威王在三千神人的辅助下找到通神海,之后血祭三千神人,终于渡海成神。但齐威王并不满足,他听闻成神之上还有仙境,妄图再成仙道,于是又踏上寻找‘成仙海’的征途。他带着亲信前往极北雪域,在茫茫雪原中搜寻三日,不仅没找到传说中的海域,连同随行的神人也全部离奇失踪。我乾坤派祖师玄渊真人得知此事后潜心悟道,他渡海时以灵魂出窍之术分离元神与肉身,用七宝彩衣护住肉身引开海中邪祟,最终成就神体。”火光映照着周云道长沧桑的脸庞,他抚摸着破旧道袍,“真人成神后回到人州,将灵魂出窍之术和七宝彩衣都传给了我。”
说完,道长目光灼灼看向苏毅:“小家伙,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人。我在这两界山待了这么久,还没见过像你这样独自闯进来的少年。你究竟为何来到这里?又叫做什么名字?”
“道长,我叫苏毅。”苏毅握紧拳头,火光映得他眼底泛起泪光。
苏毅本是人州云麓城苏家少主,苏家世代守护着上古神器“神蛟化龙枪”。此枪传闻由千年神蛟魂魄所化,枪身流转龙纹,挥动时龙吟震天,威力毁天灭地。云麓城富饶,神器秘密逐渐泄露。三年前的雨夜,丹霞盟为夺神器血洗苏家。苏震南夫妇带着苏毅在暴雨中奔逃,在两界山被追兵逼入绝境,为给苏毅一线生机,他们选择分头引开敌人。马蹄声追魂摄魄,苏震南夫妇抄小路跑到了别的地方,而苏毅则闯进了两界山。
苏毅拳头捏得发白,周云道长将彩衣郑重披在他身上:“去神州修炼,我帮你找爹妈。这彩衣能保你肉身无恙,等你本事大了,咱们新仇旧账一起算!有朝一日若能召唤神蛟化龙枪,你定能凭借它的威力,在这神州大地立足。”周云道长感念苏毅的相救之恩,决定帮助他保护他的父母,让苏毅度过通神海,去神州寻找成神之路。
三天后,两人找到了通神海。通神海岸边,周云道长横起桃木剑,口中念念有词,苏毅顿感灵魂出窍,七宝彩衣泛起金光,化成木筏,牢牢护住他的肉身,他的灵魂飘在上空,就这样向通神海深处漂流。
不知漂流了多久,海面突然陷入黑暗,黑夜如巨大黑幕骤然落下,许久也不见消散,原来苏毅迎来了极夜。四周漆黑一片,唯有彩衣上的星纹微微闪烁。突然,无数惨白手臂从深海伸出,尖锐如钩的指甲死死抠住木筏,瞬间将苏毅的肉身从木筏上拽入深渊!
刺骨的海水瞬间灌进鼻腔,苏毅的灵魂惊恐地悬浮在海面之上。他看着七宝彩衣化作的木筏在漆黑的海面上飘荡,泛着微弱的金光。
海面上,无数只惨白手臂如狰狞的厉鬼,尖锐指甲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肉身,狠狠地撕扯成了好多碎块,鲜血在极夜中化作黑雾晕染开来。
千钧一发之际,苏毅的灵魂在上空怒吼:“我命由我不由天!通神海,你留不住我!”木筏突然爆发出璀璨光芒,重新化作流光穿梭于血雾之中。金光所过之处,四散的肉块被快速收拢,连同他飘摇欲坠的灵魂一同裹入光茧。
剧痛如汹涌的潮水,瞬间将苏毅的灵魂意识淹没。他的眼前开始模糊,最后的意识碎片里,周云道长挥舞桃木剑的身影在极夜中摇晃,符咒的光芒被黑暗一寸寸啃噬。
“道长救我!”这声在灵魂深处的呐喊还未成形,眼底的黑暗便如实质的巨网将他笼罩。苏毅的灵魂意识彻底陷入昏迷,再无知觉。而七宝彩衣凝成的木筏载着他破碎的肉身与沉睡的灵魂,在波涛中摇晃着,渐渐被漆黑的极夜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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