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俱寂的夜晚，青瓷碗与紫檀案轻轻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这静谧的氛围中显得格外突兀。更漏的声音，本是这黑夜中微不足道的存在，但在此刻，却异常清晰，每一滴水珠落下的声音，都如同重锤一般，狠狠地敲打着沈云苓的耳膜，提醒着她时间的悄然流逝。
她的目光，紧紧地凝视着碗底那因子时月光而聚集起来的银斑，嘴唇微微颤动，轻声呢喃道：“十五了……”
就在这一刹那，屏风后面突然传来一阵铁链挣动的沉闷响声，仿佛是被禁锢的野兽在挣扎，想要挣脱束缚。
紧接着，是萧宸桉那低哑的喘息声，那声音如同被砂纸磨砺过，粗糙而又沙哑，让人听了心里直发毛。
“出去。”萧宸桉的声音，带着丝丝血气，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透露出无尽的痛苦和压抑。随着他的话音落下，玄锁的锁扣猛烈地撞击在石柱上，溅起了点点火星，仿佛是他内心的怒火在燃烧。
沈云苓自然知道，每月十五对于萧宸桉来说意味着什么——毒发之期。这种痛苦，绝非一般人能够承受。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然后端起药碾中已经捣好的雪胆粉。素纱裙裾轻轻扫过满地的碎瓷，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当她绕过屏风时，一股浓重的沉水香扑面而来，但在这股香气中，却突然夹杂了一丝铁锈味。
沈云苓心头一紧，她知道这铁锈味意味着什么。但她还是强作镇定，轻声说道：“民女奉命前来送药。”同时，她故意将手中的瓷瓶碰触出一点响声，好让萧宸桉知道她的到来。
而在她的袖中，正藏着裴雪舟给她的陨铁针。
就在她距离萧宸桉仅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玄铁内突然传出一阵令人心悸的绷紧声，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其中积聚，随时都可能喷涌而出。
萧宸桉猛然转过身来，他的身体周围弥漫着一层猩红的血雾，如同一层诡异的面纱，将他的面容遮掩得模糊不清。
沈云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倒抽一口冷气，她惊愕地发现，萧宸桉胸口那蛛网般的青纹已经蔓延至喉结处，就像是被傀儡丝紧紧勒住命门的困兽一般，令人毛骨悚然。
“药引呢？”萧宸桉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被砂纸磨砺过，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痛苦。他的五指紧紧扣住沈云苓的左腕，力度之大，几乎要将她的手腕捏碎。
沈云苓却毫不退缩，她的眼神冷漠如冰，毫不犹豫地咬开右袖的暗袋。随着“嘶啦”一声，暗袋破裂，露出了缠着素绫的小臂。素绫之下，是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光。
就在匕首即将出鞘的瞬间，萧宸桉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猛地蜷缩起来。他的手背青筋暴起，像是有无数条蚯蚓在皮肤下挣扎，擦过他腰间的玉坠，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现在知道疼了？”沈云苓的声音冰冷而嘲讽，没有丝毫的怜悯。她将刀尖抵在自己突突跳动的血脉上，那股寒意透过薄薄的皮肤，直透骨髓。
“牵丝引遇强则缠，殿下越是运功相抗，这毒就会像毒蛇一样，深深地钻入您的身体，直至心脏。”她的话语如同恶魔的低语，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呃啊……”萧宸桉的喉间溢出一声呻吟，那声音撞在石壁上，又反弹回来，在他的耳边嗡嗡作响。
鲜血顺着刀尖滑落，滴入药鼎中，发出“滋滋”的声音，仿佛是生命在燃烧。沈云苓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她的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只是静静地数着铜漏的滴水声，每一滴都像是倒计时，提醒着时间的紧迫。
“喝！”沈云苓突然发出一声厉喝，掰开萧宸桉痉挛的下颌，毫不留情地将血碗强灌进他的口中。那鲜血顺着他的喉咙流下，染红了他的衣襟。
药杵在玉臼里不停地研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三七的苦涩和龙脑的清香在室内弥漫开来，让人闻之欲呕。
沈云苓面无表情地站在萧宸桉面前，她的手指灵活地解开腰间的锦囊，锦囊里的金针在烛火的映照下闪烁着幽幽的寒光。
她的动作迅速而果断，没有丝毫的犹豫和迟疑，就像是这一切她都已经在心中演练过无数遍一样。
“褪衣。”她的声音冷冰冰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萧宸桉显然没有料到她会如此直接，他瞪大了眼睛，一脸惊愕地看着沈云苓，一时间竟然愣住了。
就在他发愣的这一刹那，沈云苓手中那三寸长的金针迅速地刺向了他的心俞穴。
萧宸桉只觉得胸口一阵刺痛，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心脏，让他几乎无法忍受。他想要张口叫出声来，可是喉咙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一点声音。
还没等他从这突如其来的剧痛中回过神来，沈云苓手中的银刀已经划开了他的中衣。刹那间，他那原本被衣物遮盖得严严实实的胸膛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空气中。
而那盘踞在他胸口的完整蛛形纹路，也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沈云苓的眼前。
“你在做什么！”萧宸桉终于回过神来，他的怒喝声中夹杂着铁链的铮鸣，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着，似乎随时都有可能爆发。
“想活命，就老实配合。”沈云苓甚至没有看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依旧不停，“医者面前不分男女，殿下若是觉着羞的话，也得有命才是！”
萧宸桉听完之后，像是用尽全身力气，缓缓地闭上了双眼，身体也随之逐渐松弛下来，仿佛失去了所有的支撑。
经过这一番激烈的挣扎和折腾，两人都早已汗流浃背，汗水湿透了他们的衣衫。而此时的萧宸桉，更是因为过度的疲惫和痛苦，最终陷入了昏迷状态。
沈云苓则静静地坐在床榻边，凝视着萧宸桉那张苍白而憔悴的侧脸。屋内一片狼藉，凌乱的衣物、破碎的杯盏，都昭示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经历。而她手腕处传来的阵阵隐痛，更是不断地提醒着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心中暗自告诉自己不能再这样拖延下去了。她必须尽快去查明当年的真相，解开这个困扰已久的谜团。毕竟，用自己的身体作为药引，这其中的风险和利弊，她身为一名医者，再清楚不过了。
她明白，这样做无异于以命换命。
三年的时间，对于一个人来说，几乎已经是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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