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雾像融化的棉花糖漫过第九道弯时，林小满正把第七颗薄荷糖精准弹进陆沉的黑咖啡。糖球在瓷杯里溅起细小的漩涡，她盯着策划案上被红笔圈出的甜度超标批注，指尖在页边空白处画了只戴墨镜的卡通陆沉——领带被风吹成小旗子，嘴角还叼着颗没化完的彩虹糖。陆总喝黑咖啡不加糖的。前排实习生小周悄悄提醒，眼尾余光瞥见后视镜里的男人正用指腹摩挲咖啡杯沿，镜片后的琥珀色瞳孔映着她晃荡的脚尖。陆沉的智能手表突然震动，气象预警的红色区域正沿着导航路线吞噬绿色，像滴进牛奶的焦糖渐渐晕开。第一滴雨砸在挡风玻璃的瞬间，林小满刚解开安全带想换座位。大巴车突然急刹，她的额头撞向座椅后背，装薄荷糖的铁盒叮铃翻倒，糖粒顺着倾斜的车厢滚成银色溪流。陆沉的手臂比安全带更早环住她的腰，西装袖口的袖扣硌着她锁骨，古龙水混着止血贴的艾草味将她裹成温暖的茧：别动。他的声音沉得像浸了水的雪松，掌心却轻轻揉着她撞红的额头。车载广播突然刺啦作响：G327国道发生山体滑坡......尖叫声中，山洪裹挟着碎石砸向车窗。陆沉将她整个人捞进怀里，用定制西装裹住她单薄的肩膀冲下车时，冰雹正砸在他后颈。她听见布料撕裂的声音，低头看见他腰侧的旧疤痕渗出鲜血，在白衬衫上开出暗红的花——那是她上周整理衣柜时，在他睡衣暗袋里见过的老照片里的伤。锅炉房的铁门在身后轰然上锁时，两人的手机早已被山洪冲走。陆沉踹开通风管道的铁栅，转身就看见林小满站在暴雨里发抖的模样：亚麻色连衣裙紧贴着腰线，发尾滴下的水珠顺着蝴蝶骨滑进裙缝，睫毛膏晕成可爱的熊猫眼，却还倔强地抱着湿透的策划案。把湿衣服脱了。他喉结滚动，指尖迅速解开衬衫纽扣，露出紧实的腰线——那道横贯腰腹的疤痕在灯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像被雨水打湿的玫瑰藤。不等她反应，就将烘干的西装披在她肩上，布料上还带着他的体温，混着淡淡的雪松与焦糖香。锅炉突然发出轰鸣，跳动的炉火将陆沉的影子投在砖墙上，化作笼罩她的巨型剪影。他正用领带夹撬电路板，腕表在火光中折射出细碎的光斑，落在锁骨下方的凹陷处，像撒了把碎钻。林小满裹着西装蹲在角落，忽然看见老鼠从墙角窜过，尖叫着扑进他怀里。陆沉几乎是本能地接住她，赤脚踩过滚烫的铁皮管道时，手臂肌肉紧绷如钢铁，却在放下她时轻轻托住膝弯：坐这儿。他将她安置在最高处的工具箱上，摘下智能手表塞进她掌心，屏幕上的心率曲线正在疯狂跳动，数到我的心跳变回70，天就亮了。潮湿的夜漫长如化不开的黑巧克力。林小满数到第37次心跳过速时，发现陆沉靠在锅炉上发抖。他的衬衫早已被冷汗浸透，睫毛在火光下投下颤动的阴影，腰侧的疤痕随着呼吸微微起伏。鬼使神差地，她滑下工具箱，像只寻求温暖的小兽般蜷进他怀里。小月亮......陆沉在半梦半醒间呢喃，下巴抵着她发顶，呼吸间带着淡淡草药味。林小满浑身僵住——这是母亲去世后，再没人唤过的乳名。她抬头看见他喉结滚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后颈的朱砂痣，像在确认一颗失而复得的星星。晨光从通风管道的铁栅间漏进来时，林小满正用撕成条的裙摆给他包扎伤口。陆沉醒来就看见她跪坐在煤灰里，鼻尖沾着黑色的灰，眼睛却亮晶晶地盯着他腰侧的疤痕：这个是不是......七岁那年玻璃温室塌了。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指尖按在自己心脏位置，那里还穿着当年抢救时的医用钢钉，母亲把我推出去的瞬间，玫瑰藤的刺扎进了锁骨。炉火噼啪作响，他的拇指轻轻擦过她眼角的泪，但现在......话音未落，他突然翻身将她压在干草堆上。烧红的铁管在头顶滋滋冒热气，他的呼吸掠过她泪痣，带着铁锈味的吻落下时，她尝到了混着薄荷糖的甜腥——是他昨夜含在嘴里，却在昏迷前塞进她嘴里的糖。救援队破门而入时，陆沉正用西装裹住她，身体挡住飞溅的火星。她手腕上系着他染血的领带，像戴着最珍贵的勋章，而他脚边散落着二十三朵纸玫瑰——是用她被雨水泡烂的策划案折的，每朵花心里都画着迷你小太阳。直升机穿越云层时，林小满盯着他缠满绷带的手，忽然想起锅炉房里的火光：为什么叫我小月亮？陆沉低头咬住她递来的薄荷糖，糖纸在阳光下泛着彩虹色：因为二十年前的樱花树下，有个小女孩总把糖霜舔成月牙形。他喉结滚动，将秘密混着糖味咽下，她不知道，自己照亮了某个男孩所有的黑夜。云层之上，他悄悄展开攥了一路的碎布——那是从她裙摆撕下的，上面用煤灰歪歪扭扭写着：暴雨是天空在为我们放烟花呀。字迹旁边画着两个牵着手的小人，其中一个的领口别着朵纸玫瑰，像极了他此刻别在她西装上的那朵。雨滴在直升机舷窗上划出银线，林小满忽然发现他衬衫领口露出的锁骨下方，纹着极小的月亮图案，旁边缀着三颗糖霜似的小点——正是她刚才数过的、他心跳加速时的次数。原来所有的偶然，都是某人计算了二十年的必然。就像暴雨终将遇见炉火，薄荷糖会融化在黑咖啡里，而她的每一次惊慌，都会掉进他早已张开的、温暖如焦糖的怀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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