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寒风卷着细雪，在长生殿的屋檐上呼啸而过。
林霄独自跪坐在星象台中央，面前的浑天仪缓缓旋转，表面镶嵌的星砂结晶比往日暗淡许多。距离南海归来已过去半月，那滴净化后的魂泪被安置在浑天仪核心，每日需要注入混沌之力维持稳定。
指尖的灵力如涓涓细流，持续不断地输入浑天仪。这项枯燥的工作本该由三位守夜人轮流进行，如今却只能靠他一人支撑。左臂上的伤口隐隐作痛——那是与暗潮核心交锋时留下的，灰雾侵蚀的痕迹即使用净天露珠也无法完全清除。每当日落时分，伤口处的灰色纹路就会微微发亮，像一条盘踞在皮肤下的毒蛇。
“林师叔。”一名年轻弟子怯生生地站在台阶下，“宗主说您已经三天没离开星象台了，让弟子送些热食来。”
林霄这才注意到天色已晚，浑天仪在暮色中散发着微弱的蓝光。他谢过弟子，接过食盒，却没有立即动筷。食盒底层藏着一封密信，是执法长老的亲笔：“南海传回异常波动，疑似有时空裂隙开启。另，药草司新培育的净心莲全部灰化，情况紧急。”
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混沌骨玉佩。自南海一战后，玉佩核心的金砂彻底熄灭了，再没有传来妻女的任何讯息。其他世界的守夜人也音讯全无，仿佛整个时空网络被某种力量刻意隔绝。
夜色渐深，林霄提着引魂灯走向药草司。穿过长廊时，灯焰突然偏向左侧，照出墙角一片不自然的阴影——那里的积雪呈现出诡异的灰蓝色，隐约能看到细小的颗粒在蠕动。
“已经开始渗透宗门了…”他蹲下身，将一滴净天露珠滴在灰雪上。雪立刻发出嘶嘶声响，腾起一缕刺鼻的白烟。待烟雾散去，灰雪变回了正常颜色，但引魂灯的火焰却明显减弱了一分。
药草司内弥漫着苦涩的药香。执法长老正在检查一排枯萎的净心莲，见林霄进来，立刻指向最中央那株最大的：“今早发现的，连根茎都变成了灰色。更可怕的是——”他掀开旁边一块白布，露出下面的玉盆。盆中泥土里埋着几粒星砂，此刻已经完全灰化，表面布满蛛网般的黑纹。
“星砂洞的母石有异动吗？”
林霄摇头：“我每日检查，暂时安全。但魂泪中的灰线在缓慢生长，估计再过七日就会触及核心。”
执法长老的白眉拧成了结。他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上面记录着玄天宗历代异象。“三百年前暗潮活跃时，也出现过类似征兆。当时祖师联合南海、西山两派，以三才阵暂时封印了归墟之眼。”
“三才阵需要三位大能共同施展。”林霄苦笑，“如今宗门内除了宗主，还有谁能…”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急促的钟声——九长六短，是宗门最高级别的警讯。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向殿外。
星砂洞方向，一道灰蓝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在夜空中形成巨大的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只眼睛的轮廓，正冷冷地俯视着玄天宗。更可怕的是，光柱周围漂浮着无数灰化的星砂结晶，像一群饥饿的蝗虫，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
“所有弟子立即撤入长生殿！”宗主的声音通过扩音术传遍全宗，“启动护山大阵！”
林霄逆着人流奔向星砂洞。越是靠近，混沌骨的感应就越强烈，不是预警，而是一种诡异的吸引——仿佛光柱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引魂灯的火焰已经变成淡紫色，不安地跳动着。
洞口的星砂结晶全部变成了死灰色，像一具具风干的尸体。魂泪泉沸腾般翻滚着，母石晶体表面爬满黑纹，内部那滴魂泪已经有一半被染灰。泉眼正上方的岩壁裂开一道缝隙，灰蓝光柱正是从中射出。
“果然是从内部被攻破了。”林霄尝试用混沌骨的力量封堵裂缝，却发现灵力如泥牛入海，反而被裂缝吸收。更糟的是，吸收灵力后，裂缝扩大了寸许，光柱也随之变粗。
腰间玉佩突然变得滚烫。林霄低头一看，已经熄灭的金砂竟重新亮起微光，投射出一幅模糊的画面：苏灵儿和林时雨被困在某个水晶般的空间里，正合力维持着一个即将破碎的结界。她们嘴唇开合，像是在传递什么讯息。
“坚持住…”他握紧玉佩，却不知该如何回应。就在这时，魂泪泉突然剧烈震荡，灰化的魂泪中射出一道光线，直指他手中的玉佩。
本能告诉他应该躲避，但想到妻女可能就在光线连接的彼端，林霄硬生生接下了这一击。光线接触玉佩的刹那，整个星砂洞天旋地转。等视野恢复时，他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奇异的空间里——脚下是无尽的星空，头顶则是翻滚的灰潮，与之前在灵脉共鸣空间看到的如出一辙。
不远处悬浮着一个水晶牢笼，苏灵儿和林时雨确实被困其中。她们看起来疲惫不堪，但见到林霄时，眼中立刻燃起希望。
“这是陷阱！”林时雨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暗潮复制了我们的记忆创造了这个空间，就是为了引你进来！”
苏灵儿也急切地传讯：“真正的我们还在各自的世界战斗。这里的只是幻象，快离开！”
林霄刚要回应，空间突然扭曲。水晶牢笼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灰色漩涡。漩涡中缓缓走出一个人影——那是另一个“林霄”，但全身布满银色纹路，眼睛是纯粹的灰白色。
“终于面对面了，本体。”复制品的声音带着金属质感，“我是暗潮用你遗留在归墟之眼的混沌之力创造的。某种意义上，我才是更纯粹的你——没有那些无谓的情感拖累。”
林霄冷笑：“一个没有情感的傀儡，也配称自己为林霄？”
复制品不以为意，抬手召出一面灰镜。镜中显现出玄天宗的惨状：灰潮吞没了大半个宗门，弟子们一个个倒下，化作灰雾的一部分。“这才是现实。你离开的这段时间，暗潮已经攻破了第一道防线。”
“不可能。”林霄紧盯灰镜，“护山大阵至少能支撑三日。”
“前提是有人维持阵眼。”复制品轻笑着切换画面。长生殿内，宗主和执法长老浑身是血地倒在地上，殿中央的浑天仪已经碎裂。“没有守夜人坐镇，他们连一个时辰都撑不住。”
愤怒如火山般爆发。林霄不再废话，混沌骨全力运转，蓝色灵力如怒涛般席卷而出。复制品不躲不闪，同样释放出灰色灵力。两股力量在空中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势均力敌。每一次攻击都被完美复制，每一次防御都被提前预判。更可怕的是，复制品似乎能吸收空间中的灰潮补充力量，而林霄的灵力却在持续消耗。
“放弃吧。”复制品在交手中不断低语，“你心里清楚，独自一人根本赢不了。加入暗潮，至少能保住你在乎的人。”
林霄的攻势出现一丝迟疑。就在这瞬间，复制品突然变招，灰色灵力化作无数细针，穿透防御直刺灵台。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银光从天而降，挡在林霄面前。
“爹，记住时空的本质！”林时雨的声音在银光中响起。虽然只是一瞬的幻影，却足够林霄重整旗鼓。他猛然意识到，这个空间既然是暗潮创造的，就必然有时空节点可以破坏。
不再与复制品纠缠，林霄将全部灵力注入双眼。混沌骨的力量让他看穿了空间的构造——在灰潮最薄弱处，有一个微小的金色光点，正是魂泪的投影。
“找到了！”他硬挨复制品一击，借力冲向光点。灰色灵力贯穿肩胛，剧痛几乎让人昏厥，但林霄咬牙坚持，终于在意识模糊前触碰到光点。
金光炸裂。空间如玻璃般碎裂，林霄重重摔回星砂洞的现实世界。魂泪泉已经彻底灰化，母石晶体碎成齑粉。但奇怪的是，洞外的灰蓝光柱反而减弱了。
挣扎着爬起身，林霄发现手中的玉佩有了变化——那粒金砂虽然依旧暗淡，却多了一丝温度。更不可思议的是，左臂伤口的灰纹褪去了少许。
“原来如此…”他恍然大悟，“暗潮最怕的不是力量，而是希望。”
拖着受伤的身体，林霄一步步走出星砂洞。天色已近黎明，最黑暗的时刻即将过去。远处的长生殿依然屹立，护山大阵的光芒虽然微弱，却未曾熄灭。
这场一个人的战争还远未结束。但只要那粒金砂还在，希望就永远不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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