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年年是被雪花细微的哼唧声惊醒的。
她闭着眼睛摸向身侧，婴儿床里的动静比往常更频繁些。
月光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银霜，她轻手轻脚坐起来，就着床头夜灯的微光，见小丫头正皱着眉扭来扭去，藕节似的小腿把薄被蹬到了腰际。
小祖宗。林年年哑着嗓子笑，赤脚下地时被池越的拖鞋绊了下，偏头看身边人——池越睡姿极规矩，手臂还保持着睡前搂她的姿势，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阴影，连呼吸都轻得像片羽毛。
她弯腰把雪花从婴儿床里抱起来，小家伙立刻往她颈窝里钻，带着奶味的小嘴巴在她锁骨处拱了拱，哼唧声渐渐平息。
林年年单手托着她软乎乎的腰，另一只手理了理她额前翘起的胎发——这丫头不知随了谁，才三个月头发就黑得发亮，像团小乌云盖在圆脑袋上。
等雪花彻底睡沉，林年年才踮着脚走向婴儿室。
新换的婴儿床摆在飘窗下，她轻轻放下孩子时，床头的监控器闪起幽蓝的光。
那是池越昨天刚让人送来的，说是要能360度旋转，连雪花蹬被子的动作都能拍清楚。
小熊要陪宝宝哦。林年年把那只洗得发白的安抚熊塞进雪花怀里——这是她怀孕时一针一线缝的，耳朵上还留着她缝歪的针脚。
小家伙本能地攥住熊爪子，肉乎乎的手指蜷成小拳头，林年年看得心尖发软，低头在她眉心落下个极轻的吻，像怕惊醒了落在花瓣上的蝴蝶。
回主卧时，池越已经靠在床头，手机屏幕的冷光映得他轮廓有些模糊。
见她进来，他放下手机张开手臂：怎么去这么久？
给小祖宗换了个舒服的床。林年年钻进他怀里，却被他翻身压在软枕上。
池越的呼吸裹着清冽的雪松味漫过来，下巴上的胡茬蹭得她脖子发痒：不是说睡了？
等你。池越的手从她睡衣下摆钻进去，掌心的温度烫得她一颤。
林年年推他胸口，却被他扣住手腕按在头顶：池总，你昨天刚说要做有烟火气的爸爸。
烟火气也包括疼老婆。池越低头吻她耳垂，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木桌，你今晚哄孩子时，我看你眼尾都红了。
林年年推拒的力气渐渐弱了，耳尖烧得厉害。
窗外的桂花香随着风溜进来，混着卧室里暖融融的温度，让她想起恋爱时在池越公寓里的某个深夜——那时他也是这样，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温柔，把她的慌乱和羞涩都揉进了心跳里。
等一切平息，林年年蜷在他怀里，指尖无意识地划着他胸口的锁骨。
池越的手指绕着她发尾打转，忽然说：年年，我后天去欧洲出差。
多久？
两周。池越吻了吻她发顶，回来时刚好是雪花满三个月的日子。
林年年动作顿住：这么久？
那边有个项目卡在关键节点。池越声音低了些，我想...带雪花一起去。
不行。林年年立刻抬头，眼睛在黑暗里亮得像星子，她才三个月大，飞机要飞十几个小时，气压变化对耳膜不好，到了那边时差也倒不过来，万一水土不服...
我查过了，婴儿乘飞机没问题。池越握住她的手，我让张姨跟着，飞机上订商务舱，摇篮、温奶器都备齐......
池越！林年年坐起来，睡衣滑下肩头，你是当爸爸的，怎么比我还不谨慎？
上个月儿科医生还说她肠胃弱，你忘了她喝新奶粉时吐了我一身？
池越望着她泛红的眼尾，忽然伸手把她拉回怀里：没忘。
我就是...想让她第一次坐飞机，爸爸能在身边。
林年年的气消了大半，手指揪住他睡衣领口：等她大些，我们全家去看极光。
现在...就在家等你回来。
池越沉默片刻，低头吻她发顶：听你的。
次日清晨，池越的行李箱立在玄关，赵阿姨正往里面塞他的剃须刀。
林年年抱着雪花从婴儿室出来时，正见小丫头攥着她的食指，圆眼睛滴溜溜转，见爸爸就咧开没牙的嘴笑，口水顺着下巴往下淌。
早啊，小甜豆。池越伸手要接，雪花却扭头往妈妈怀里钻，肉脸蹭得林年年脖子发痒。
林年年笑着刮她鼻尖：昨天还让爸爸哄睡，今天就认生了？
这叫战术性撤退。池越逗她，等爸爸回来，咱们玩点更有意思的。
话音未落，雪花突然举起小拳头——她掌心躺着颗粉色的橡胶球，是林年年给她买的牙胶。
林年年眼睛一亮：宝宝要和爸爸玩拔河呀？
池越蹲下来，食指勾住球的另一端：来，小勇士，把球抢过去。
雪花立刻攥紧小球，肉乎乎的胳膊绷得像两节小藕。
池越故意松了松力气，小丫头猛地往后一仰，球啪地撞在她胸口，咯咯笑出了声，口水把球都打湿了。
再来一次。池越捏了捏她软乎乎的手背，这次爸爸可不会让你了。
雪花似乎听懂了，黑葡萄似的眼睛瞪得溜圆，小身板挺得笔直。
池越慢慢加力，见她小脸憋得通红也不肯松手，到底没忍住放轻了力道——可就在雪花以为要赢时，他突然轻轻一拽，小球便从她手里滑了出去。
安静。
两秒后，雪花的小脸皱成包子，哇地哭出声，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林年年胸前的衣服上。
林年年心疼得不行，轻轻拍着她后背：宝宝不哭，爸爸坏坏。
池越手忙脚乱去摸湿巾，擦她脸上的泪：爸爸错了，爸爸再买十个球好不好？
十个也不原谅。林年年瞪他，抱着雪花转身往婴儿室走，赵阿姨，把池总的行李箱放门口。
池越跟着她到婴儿室门口，见林年年正坐在摇椅上哄孩子，雪花趴在她肩头，抽抽搭搭地往她颈窝里蹭。
他刚要说话，林年年抬头瞥他：别过来，你现在是破坏宝宝好心情的大坏蛋。
玄关的电子钟显示七点四十，池越低头看表，又望了望婴儿室里的母女。
赵阿姨把行李箱推过来，轻声说：池先生，该走了。
他站在原地没动，掏出手机快速按了几下。
林年年怀里的雪花突然咦了一声，她低头——婴儿床旁的监控器亮了，屏幕里跳出池越的脸，他故意把脸挤成滑稽的形状，对着镜头说：小甜豆，爸爸在飞机上会给你发云的照片。
等爸爸回来，咱们玩不抢球的游戏，好不好？
雪花盯着屏幕，抽噎着伸出小肉手去碰，林年年低头亲她发顶，抬头时见池越还站在门口。
晨光透过纱帘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像片舍不得离开的云。
路上小心。林年年轻声说。
池越笑了，弯腰提起行李箱：等我回来。
门咔嗒一声关上时，林年年怀里的雪花突然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她低头给孩子擦鼻子，听见监控器里传来池越的声音——大概是他忘了关语音，只听咚的一声，接着是他无奈的嘀咕：行李箱磕到门槛了，小祖宗，你妈妈要是知道我连行李都搬不好......
林年年没忍住笑出声，雪花却突然攥住她的手指，往监控器的方向挥了挥。
她望着屏幕里逐渐远去的电梯，忽然想起昨晚池越说的话——等雪花大些，全家去看极光。
那时，大概会有更有意思的故事吧。
只是她没料到，三小时后池越会捧着一束带着晨露的玫瑰回来——说是走到楼下才发现，给老婆的离别礼物忘在了茶几上。
而那时，雪花正趴在她怀里啃安抚熊的耳朵，见爸爸突然出现，立刻把熊往他怀里一塞，小肉手揪住他领带，仿佛在说：这次不许再抢我的球。
林年年刚要开口，雪花却啊地叫了一声，攥着熊耳朵的手突然松开。
那只洗得发白的小熊啪地掉在池越脚边，露出里面塞着的——林年年怀孕时藏进去的，两人大学时的合照。
池越弯腰捡起，照片边角有些卷了，却依然能看清上面的字：等我们的宝宝出生，要带她去看所有美好的风景。
他抬头时，林年年正抱着雪花站在阳光里。
小丫头大概是被爸爸的眼神吓着了，往妈妈怀里缩了缩，却又偷偷探出半张脸，冲他露出没牙的笑。
池越突然觉得，这次出差的两周，大概会是他人生中最漫长的两周。
而此刻，婴儿室里的监控器正忠实地记录着这一切。
镜头扫过雪花挂着泪渍的小脸，扫过林年年搭在她后背的手，最后停在池越攥着照片的指节上——那里有个淡粉色的小牙印，是刚才玩拔河时，雪花急得咬了他一口。
谁都没注意到，监控器的蓝光突然闪了闪。
（本章完）
林年年抱着抽噎的雪花回到婴儿室时，池越提着玫瑰跟在身后，鞋跟在地板上敲出细碎的响。
他把花塞进飘窗的花瓶，水溅在窗台上也顾不上擦，凑到摇椅边想摸摸雪花的背：我再哄哄她，刚才是我太急了......
别碰她。林年年突然侧过身，用肩膀挡住池越的手。
雪花被惊得又打了个哭嗝，小拳头攥住她的领口直发抖。
林年年低头亲了亲女儿湿润的眼尾，抬头时目光像淬了薄冰，你刚才拽她胳膊用了多大力气？
她才三个月，骨头软得像嫩豆腐，万一脱臼了怎么办？
池越的手悬在半空，喉结动了动：我......我收着力呢，真的。
收着力？林年年冷笑一声，指腹轻轻抚过雪花泛红的手腕，你当爸爸才三个月，我当妈妈可从她在我肚子里就开始学。
上个月你给她换尿布时把腿抬太高，她哭了半小时；前天你逗她玩举得太猛，她吐奶吐了我一身——她声音突然哽住，你总说想参与，可参与不是由着你高兴，是要比我更小心十倍。
池越后退半步，玫瑰的香气撞进鼻腔，刺得他眼眶发酸。
他望着林年年怀里缩成小团的雪花，忽然想起昨晚她在监控前调角度的模样——那时她踮着脚，指尖抵着摄像头反复调整，说要能拍到宝宝翻身。
原来她早就在等，等雪花用自己的节奏长大，而他却总想用大人的方式拉着她跑。
年年......他伸手想碰她发梢，又在半空中蜷成拳，我去玄关等。
林年年没应声，低头哄着雪花。
小家伙哭累了，睫毛上挂着泪珠，小脑袋在她颈窝里蹭来蹭去，像只找窝的小奶猫。
她听见池越的脚步声渐远，又听见赵阿姨轻声说池先生，车到了，这才抱着雪花走到门口。
池越正弯腰系行李箱的搭扣，抬头时眼底还带着红：我走了。
路上小心。林年年把雪花往怀里拢了拢，小家伙却突然抬起泪汪汪的眼睛，小肉手朝池越晃了晃。
池越喉结滚动，伸手想接，被林年年侧过身避开。
他自嘲地笑了笑，指尖蹭了蹭雪花的脚腕——那是她最爱的安抚动作，果然，小丫头抽了抽鼻子，慢慢安静下来。
年年，池越拎起箱子，突然说，你会想我吗？
林年年望着他眼下淡淡的青黑——那是昨夜她翻来覆去时，他悄悄给雪花换尿布留下的。
她张了张嘴，鬼使神差道：不想。
池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弯起眼睛：行，那我每天给你发云的照片，烦到你想我为止。他冲雪花挥了挥手，转身走向电梯。
电梯门合上的刹那，他又猛地转身，隔着玻璃门用力挥了挥手，雪花被逗得咯咯笑出声，小手在空中抓了抓。
林年年抱着孩子回到客厅时，手机在茶几上震动。
她点开微信，是池越的消息：【刚才在电梯里，突然想起第一次见你。
你蹲在图书馆角落给流浪猫喂鱼干，我拎着公文包站旁边看了十分钟，最后猫跑了，你抬头问我先生要一起喂吗。】
她指尖顿住。
那年她大四，他刚回国接手公司，总穿深灰西装出现在校园。
后来他说，他在图书馆蹲了三天，就为等那个给猫系蝴蝶结的姑娘再出现。
第二条消息弹出来：【现在我在去机场的路上，车窗外的云像棉花糖。
小甜豆要是醒了，让她看看监控——爸爸把云拍给她了。】
林年年打开监控软件，画面里果然是蓝天上大团大团的云，像被揉软的棉絮。
雪花趴在她臂弯里，小脑袋歪向屏幕，粉嘟嘟的嘴唇动了动，似乎在学爸爸的话。
深夜，林年年给雪花喂完奶，把她放进婴儿床时，小家伙突然蹬直了小腿。
她原本平躺着的身子慢慢侧过去，小屁股拱得老高，像只努力翻壳的小乌龟。
林年年屏住呼吸，见她撑着的小手滑了下，又重重摔回床垫，倒把自己逗笑了，口水泡在唇边冒了又破。
小笨蛋。林年年笑着给她掖好被子，转身时监控器闪起蓝光。
屏幕里，池越的云照片还在循环播放，最后一张是夕阳下的火烧云，像泼了满天空的橘子汁。
她伸手摸了摸床头的合照——那是池越走前塞进她枕头下的，背面写着等我回来教宝宝翻云。
雪花在婴儿床里翻了个身，小拳头抵着下巴，呼吸轻得像片羽毛。
林年年忽然想起儿科医生说过，三个月大的宝宝，有的已经开始学翻身了。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洒在雪花翘起的脚跟上。
小家伙睡梦中又蹬了蹬腿，小身子晃了晃，竟真的侧成了半趴的姿势。
林年年赶紧凑近，见她闭着眼睛，嘴角还挂着笑，不知道在做什么甜美的梦。
监控器的蓝光轻轻闪着，记录下这一幕——三个月大的小甜豆，正在用自己的方式，悄悄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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