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落笔第一次知道自己的鼻子和大家不一样,是在幼儿园午睡后的点心时间。草莓果酱沾在瓷碟边缘,她伸出舌头去舔,保育员王老师突然笑出声:瞧瞧这小鼻头,像颗熟透的小樱桃。
塑料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坐在对面的壮壮突然指着她喊:红鼻子妖怪!碎掉的饼干渣从他嘴角掉下来,沾在蓝色背心上。其他小朋友跟着哄笑,有个扎双马尾的小女孩甚至伸手要碰她的鼻子,指甲上还留着没洗干净的水彩颜料。
苏落笔的脸腾地红了,手指绞着裙摆上的蕾丝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在这时,斜后方传来椅子拖动的声音,穿白衬衫的男孩挤开人群站到她面前。是住在对门的白天天,他总把书包带子系成蝴蝶结,此刻正梗着脖子瞪向壮壮:不许笑她!
壮壮不服气地站起来:她鼻子就是红!白天天突然从裤兜掏出颗水果糖,彩色糖纸在阳光里晃了晃:你再笑,我就告诉老师你把午睡的饼干藏在枕头底下。壮壮的脸立刻白了,他上周刚因为偷藏零食被没收了最爱的玩具车。
围观的孩子们渐渐散开,白天天蹲下来和她平视,指尖轻轻戳了戳自己的鼻尖:其实红鼻子很可爱呀,像动画片里的小鹿。他忽然凑近,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以后我就叫你小鼻子好不好?比红鼻头好听多啦。
午后的阳光穿过老槐树的枝叶,在白天天的睫毛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落笔第一次发现,原来被人认真注视时,心跳声会像敲小鼓一样响。她攥紧手里的小熊饼干,轻轻点了点头。
三年级的夏天热得能把柏油路烤化,苏落笔蹲在教室后排的梧桐树下捡蝉蜕,忽然听见走廊传来剧烈的争吵声。她攥着半透明的蝉壳跑过去,看见白天天正把班长的算术本举过头顶,阳光晒得他后颈发红。
她只是算错了一道题!白天天的声音带着怒气,班长的脸涨得比苏落笔的鼻子还要红:她把应用题的单位写错了,老师说要罚抄!苏落笔这才想起,早自习时自己因为盯着窗外的麻雀走神,把厘米写成了米。
白天天突然转身,把算术本塞到她手里,指尖在她手背轻轻碰了一下:拿回去改吧,下次别发呆了。他又转向班长,语气软下来:我帮她抄两遍总行吧?午后的蝉鸣突然变得格外响亮,苏落笔看见白天天校服后背洇开的汗渍,像朵歪歪扭扭的云。
那天傍晚,两人在弄堂口的老槐树下写作业。白天天的钢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忽然抬头说:其实红鼻子特别好认,每次在人群里我一眼就能找到你。他用笔尖敲了敲自己的鼻尖,夕阳把他的侧脸镀上金边:就像小灯笼,暖烘烘的。
苏落笔摸着自己发烫的鼻尖,忽然发现白天天的草稿纸上画满了小灯笼,每个灯笼下面都歪歪扭扭写着小鼻子。晚风掀起作业本的边角,蝉蜕从她口袋里掉出来,落在白天天画的灯笼旁边,像个小小的琥珀。
初二的初雪来得猝不及防,苏落笔站在教学楼的连廊上,看雪花落在白天天的校服领子里。他正和几个男生打雪仗,看见她后突然转身,把一团雪塞进追过来的男生脖子里,然后跑过来时头发上还沾着冰晶。
给你。他掏出个小铁盒,薄荷味的润鼻膏在暖气里散发着清凉的气息:我妈说冬天干燥,红鼻子容易脱皮。苏落笔的手指在口袋里绞了绞,上周她刚因为鼻子脱皮被后排的女生悄悄议论,说像长了冻疮的小丑。
白天天忽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要我帮你涂吗?她猛地后退,后脑勺撞在冰凉的玻璃上。少年的眼睛里映着晃动的雪花,睫毛上还沾着未化的冰晶,她突然发现,白天天的睫毛比女生还要长。
我自己来!她慌忙打开铁盒,指尖抹了点药膏,薄荷的凉意渗进皮肤。白天天忽然转身,对着走廊尽头的男生们大喊:看见没?我家小鼻子涂了药膏更漂亮了!那些男生吹着口哨跑开,苏落笔看见白天天的耳朵尖红得比她的鼻子还要厉害。
初雪融化的那天,苏落笔在储物柜里发现张字条,是白天天的字迹:其实我偷偷查过百科全书,红鼻子是因为鼻尖的毛细血管更丰富,说明你比别人更热情。她摸着字条上晕开的墨水印,忽然听见窗外传来喧闹声,白天天正把那个议论她的女生的围巾抛向树梢,脸上带着恶作剧的笑。
高三的晚自习总带着股焦糊味,苏落笔盯着模拟卷上的解析几何题,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破洞。后桌的男生突然踢了踢她的椅子腿:红鼻子,借我抄下物理作业。她还没来得及抬头,白天天的课本已经飞过来,砸在男生的课桌上。
自己没长手?白天天的声音冷得像冬夜的风,他正从座位上站起来,校服领口露出漂亮的锁骨线条:再让我听见你叫她红鼻子——话没说完,班主任已经抱着一摞卷子推门进来,白天天立刻坐下,指尖在桌面敲出急促的节奏。
下晚自习时,走廊的声控灯忽明忽暗。白天天陪着她在楼梯间背书,月光从气窗照进来,在他眉骨上投下淡淡阴影。别在意他们怎么说。他忽然开口,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手背:我一直觉得,你的鼻子像童话故事里的魔法标记,只要碰一下就能实现愿望。
苏落笔的心跳漏了半拍,她看见白天天的指尖悬在自己鼻尖上方,像在触碰某种易碎的宝物。远处传来保安锁门的声音,他突然收回手,耳尖红得比教学楼顶的霓虹灯还要亮:快背吧,明天要考电磁感应。
那天深夜,苏落笔在错题本里发现张照片,是初三毕业旅行时拍的。照片里她站在山顶,白天天从背后环住她的肩膀,两人的鼻尖都冻得通红,像两朵并蒂的小樱桃。照片背面写着:小鼻子,你是我见过最特别的。”
大学毕业那年春天,苏落笔站在母校的玉兰树下,看花瓣落在白天天的西装领上。他刚结束面试,领带歪歪扭扭的,却执意要带她去看当年的教室。
还记得吗?他指着后排的梧桐树,树干上还留着他们初中时刻的歪扭图案:你说等考上大学,就要把红鼻子的秘密告诉我。苏落笔摸着树皮上模糊的小鼻子三个字,忽然发现白天天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体温透过薄纱手套传来。
她转身看着他,阳光穿过玉兰花瓣,在他眼底碎成点点金箔。其实根本没有秘密。她忽然笑了,指尖轻轻点了点自己的鼻尖:只是每次你叫我小鼻子的时候,我都觉得这里——她指了指胸口,像揣着个小太阳。
白天天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他掏出个丝绒盒子,里面躺着枚镶着红宝石的银戒:我查过宝石学资料,鸽血红宝石的折射率和你鼻尖在阳光下的反光度一模一样。他忽然单膝跪地,玉兰花瓣落在他发间:从幼儿园看见你哭的那天起,我就想让这个小太阳永远发光。
苏落笔的视线模糊了,她看见记忆里的小男孩慢慢重叠在眼前的男人身上——那个在老槐树下为她赶走嘲笑的孩子,在蝉鸣里帮她抄作业的少年,在初雪天递来润鼻膏的男生,还有在晚自习时为她出头的同桌。原来所有的亲昵与守护,早在时光里酿成最甜的酒。
她伸出手,任白天天为她戴上戒指,红宝石在阳光下流转着温暖的光。远处传来下课铃声,像极了那年幼儿园的午睡铃。白天天忽然凑近,温热的唇轻轻碰了碰她的鼻尖:现在可以正式叫你小鼻子太太了吗?
多年后在儿童房的壁灯下,白天天正给女儿讲睡前故事。小女孩指着绘本上的红鼻子小鹿问:爸爸,为什么小鹿的鼻子是红的呀?
他笑着看了眼在婴儿床前整理衣物的苏落笔,鼻尖在灯光下泛着温柔的粉:因为呀,那是被天使吻过的印记。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看见妈妈转身时,爸爸偷偷在她鼻尖上啄了一下。
番外:
凌晨两点,婴儿房的夜灯像颗蒙着雾的小月亮。苏落笔揉着眼睛推开房门,看见白天天正光着脚踩在地毯上,怀里的小团子哭得小脸通红,鼻尖沁着细密的汗珠——和她小时候一模一样的红鼻尖。
“是不是做噩梦了?”她接过女儿,指尖轻轻摩挲那团柔软的胎毛。白天天凑过来,下巴搁在她肩上,呼吸里带着没散尽的薄荷味:“刚才她指着自己鼻子哭,说‘像小番茄’。”月光漫过床栏,苏落笔忽然想起幼儿园那个被嘲笑的午后,掌心的汗浸湿了女儿的珊瑚绒睡袍。
天亮时,白天天蹲在儿童房地板上,用蜡笔在绘本空白处画红鼻子小兔子。三岁的洛洛趴在他背上,揪着他后颈的碎发:“爸爸画的鼻子像草莓!”他忽然转身,鼻尖蹭过女儿的小脸:“洛洛的鼻子是最可爱的小太阳,比草莓还要甜。”
周末带洛洛去亲子餐厅,穿背带裤的小男孩突然指着她喊:“红鼻子怪怪!”塑料叉子掉在瓷盘上发出脆响,苏落笔的手本能地护住女儿,却看见白天天已经蹲下来,把洛洛抱到自己膝头:“你知道吗?红鼻子是魔法标记哦。”他掏出随身携带的润唇膏——和当年给苏落笔的铁盒同款,只不过换成了草莓味。
“只有被星星吻过的小朋友才会有这样的鼻子。”白天天轻轻在洛洛鼻尖点了点,润唇膏的草莓香混着奶香在空气里飘散,“你看妈妈的鼻子,也是这样的小太阳,爸爸每天都要吻它才能变勇敢呢。”周围的家长发出善意的轻笑,小男孩的妈妈连忙道歉,洛洛却突然伸手,在白天天鼻尖上用力亲了一口:“爸爸的鼻子也要变星星!”
暮色里回家的路上,洛洛趴在白天天肩头打盹,小拇指还勾着他的衣领。苏落笔看着路灯下晃动的两个影子,突然发现白天天的西装口袋里露出半截彩色糖纸——和幼儿园那年吓唬壮壮的水果糖一模一样。原来有些东西,早在时光里成了代代相传的温柔。
十年后的高中同学会定在母校旁的咖啡馆。苏落笔对着镜子调整珍珠项链,忽然看见白天天从衣柜里翻出件泛黄的校服,左胸口还留着当年她不小心蹭上的水彩颜料印。
“别穿这个啦,怪土的。”她笑着去抢,却被他握住手腕,校服口袋里掉出张皱巴巴的纸条——是高三那年她塞给他的错题解析,背面用荧光笔写着:“白天天,你讲题时睫毛会扫到笔记本,像小扇子。”
咖啡馆的风铃响了,当年的后桌男生迎面走来,看见苏落笔时愣了愣:“好久不见,小鼻子。”白天天的手立刻搭上她腰际,当年的锐利眼神又回到眼底,却听见男生挠着头笑:“别紧张,现在才觉得,这个外号真的很贴切。”他指了指自己手机屏保,是女儿和洛洛在幼儿园的合照,两个红鼻尖的小姑娘抱着同款小熊饼干。
散场时路过操场,白天天忽然跑向单杠,校服裤脚扬起当年的青春气息。苏落笔靠在梧桐树干上,看他在月光下做引体向上,衣角翻起露出后腰的旧伤疤——高二替她挡住迎面飞来的篮球时留下的。
“那时候总怕你被欺负。”他跳下来,校服领口敞着,露出比少年时更结实的锁骨,“现在才懂,你比我想象中坚强得多。”晚风掀起她的丝巾,他忽然凑近,在她鼻尖上落下一吻,像吻别十七岁的月光:“其实当年储物柜的字条,是我故意让你发现的。”
她突然想起那张写着“红鼻子是热情象征”的字条,墨水晕染的痕迹原来藏着未说出口的告白。远处传来保安锁门的声响,和高三那年的夜晚一模一样,只是这次,白天天的手不再颤抖,而是稳稳地包住她的,掌心的温度烫化了十年光阴。
苏落笔三十岁那天,白天天神秘兮兮地拉着她钻进弄堂深处。老槐树还在,只是树干粗了许多,当年刻字的地方被玻璃罩小心地保护着,“小鼻子”三个字旁多了行小字:“2025.4.22,白天天要娶小鼻子”——是他们结婚那天刻的。
“闭上眼睛。”他从树洞里掏出个铁盒,生锈的锁扣上缠着当年的水果糖纸。打开的瞬间,薄荷润鼻膏的气息混着时光的尘埃涌出来,里面躺着幼儿园的小熊饼干铁盒、初中的润鼻膏空盒、高中的错题本夹页,还有张泛黄的照片:二十年前的夏天,白天天蹲在地上给哭鼻子的她擦眼泪,阳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两棵并蒂生长的小树苗。
“本来想等金婚再给你。”他摸着铁盒边缘的凹痕,那是大学时他打工搬箱子磕出来的,“但突然觉得,每个十年都该打开看看,免得你忘记我追了你多久。”苏落笔笑着捶他肩膀,指尖划过照片里自己红通通的鼻尖,忽然发现白天天的掌心还留着当年替她抄作业时被钢笔硌出的茧子。
暮色中,洛洛举着手机跑过来,镜头里映着老槐树的剪影和父母交叠的身影。白天天忽然单膝跪地,像求婚那天一样,只不过这次掏出的是个更小的丝绒盒:“给我们的小太阳准备的。”里面是枚迷你红宝石耳钉,恰能缀在洛洛刚穿的耳洞上。
“妈妈你看,爸爸又在骗眼泪!”洛洛举着手机偷笑,苏落笔却看见镜头里,白天天悄悄用拇指抹掉了她眼角的水光。老槐树的花瓣落在铁盒里,与当年的糖纸、润膏、照片叠成时光的琥珀,而身边的人,依然是那个把她的红鼻子视若珍宝的少年。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
五一读书!充100赠500VIP点券! 立即抢充(活动时间:5月1日到5月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