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的房车外还蒙着层薄雾,苏小棠蹲在台阶上给陆明川递保温桶时,指尖被金属边缘硌得发红。
张哥说那老头昨天半夜把上门送菜的村妇都骂哭了。她把装着红豆粥的陶瓷碗推过去,睫毛上还沾着没擦净的面霜,我们带点东西会不会好点?
陆明川接碗的动作顿了顿,目光扫过她怀里鼓鼓囊囊的帆布袋——里面塞着从剧组顺来的野生蜂蜜、外婆手作的桂花糕,甚至还有她前晚熬夜绣的平安结。
他喉结动了动,伸手把她散在耳后的碎发别到耳内:小棠,你总把人心想得太软。
可外婆说过,真心是块软磁石。她仰起脸笑,晨光透过房车的遮阳棚在她鼻尖投下淡金色的影,能吸住所有硬邦邦的东西。
张经纪人的车停在路口按喇叭时,苏小棠正把最后一块桂花糕用蓝布包好。
陆明川替她提着帆布袋,另一只手虚虚护在她后腰,经过石子路时总要轻推她往自己身侧靠。
青溪县的山路十八弯,去年有辆商务车翻进沟里——张经纪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后座交叠的手,识趣地闭了嘴。
苏小棠望着窗外飞掠而过的竹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银镯。
那道细痕在晨光里泛着钝钝的光,像道沉默的暗号。
车在镇口的老槐树底下停住时,日头刚爬到树顶。
陆明川替她理了理被山风吹乱的发,两人刚要往巷子里走,就被卖茶蛋的阿婆叫住:小同志要找半卷书店的周老头?
阿婆的竹篮里飘着八角香,她眯眼打量苏小棠腕间的银镯,忽然一拍大腿:哎呦!
这镯子我见周老头戴过!
苏小棠呼吸一滞,差点撞翻阿婆的竹篮。
陆明川及时扶住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衬衫渗进来:阿婆,您说的是周老头?
可不是嘛!阿婆掰着茶蛋,二十年前他常来我这儿买茶蛋,手腕上总套着个银镯子,跟姑娘您这只像双胞胎。
后来他把书店关了,说要等个找镯子的人——
苏小棠的心跳声盖过了蝉鸣。
她摸出照片递给阿婆,指尖发颤:阿婆,您看这人是不是周老头?
阿婆凑近看了眼,茶蛋差点掉地上:这不是老周头年轻时候嘛!
那时候他在镇上当老师,后来不知咋的就疯了似的开书店,说要等...
阿婆!巷口突然传来呵斥声。
穿蓝布衫的老汉从巷子里冲出来,一把夺过照片,浑浊的眼睛里燃着怒火:不相干的人滚远点!
苏小棠被推得踉跄,陆明川眼疾手快揽住她腰。
老汉的指甲刮过照片边缘,在半卷书店四个字上划出道白痕:我说过别来烦我!
周爷爷。苏小棠稳住身形,直接摘下银镯递过去,我外婆临终前让我来找您,她说这镯子的划痕能对上。
老汉的手突然抖了。
他盯着银镯内侧那道细痕,又摸向自己手腕——那里果然戴着只款式相同的银镯,划痕严丝合缝。
蝉鸣陡然安静了一瞬。
跟我来。老汉攥紧照片转身就走,蓝布衫下摆沾着草屑,太阳落山前必须走。
半卷书店藏在巷子最深处,木门上的红漆褪成了粉,半卷两个字是用墨笔重新描过的。
苏小棠跟着老汉跨进门槛时,鼻尖撞上股陈书的霉味——和照片里的气味一模一样。
坐。老汉从积灰的藤椅上扯下块布,你外婆叫什么?
陈秀兰。苏小棠刚说完,老汉的茶杯就当啷掉在地上。
秀秀......他蹲下捡杯子的动作慢得像电影慢放,她......走了?
苏小棠喉咙发紧:三年前走的,最后还攥着这张车票。她摸出车票推过去,外婆说,照片里的男人是我......
小棠!陆明川突然出声。
苏小棠回头,正看见巷口停着辆黑色商务车。
三个穿黑T恤的男人叼着烟往这边走,为首的染着黄毛,胳膊上的青龙纹身爬过锁骨。
周老头!黄毛踹开虚掩的木门,我们老板让你交东西!
老汉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苏小棠下意识挡在他身前,后背贴上陆明川温热的胸膛。
你们是谁?陆明川的声音沉得像块冰,再往前一步,我报警了。
报警?黄毛嗤笑一声,掏出手机晃了晃,镇派出所王所长刚说,管不了这档子事儿。
苏小棠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她能感觉到身后老汉在发抖,指甲几乎要掐进她胳膊里。
把照片交出来。黄毛的目光扫过她手里的照片,还有那镯子。
不可能。陆明川拉着她往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书架,除非从我们尸体上跨过去。
黄毛的眼神变了。
他冲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两个男人立刻扑上来。
陆明川把苏小棠护在怀里,挥拳挡住左边的攻击,右边的人却抄起桌上的铜镇纸砸过来——
小心!苏小棠尖叫。
陆明川侧头躲过,镇纸擦着他耳尖砸在墙上,震得书架上的书哗哗往下掉。
老汉突然扑过去,拽住黄毛的裤腿:别伤他们!
我给你们......
周爷爷!苏小棠想冲过去,却被另一个男人抓住手腕。
松开!她咬着牙挣扎,银镯磕在男人手背上,你弄疼我了!
小贱人......男人扬起手要打,手腕却被陆明川牢牢钳住。
陆明川的指节泛着青白,声音冷得像刀:我数到三,松手。
一——
二——
男人的冷汗顺着下巴滴下来,手刚松,就被陆明川反手扭到背后。
黄毛骂了句脏话,抄起椅子要砸,却在半空顿住——
咳咳......
老汉捂着胸口蜷在地上,脸白得像张纸。
苏小棠挣脱开冲过去,摸他手腕的脉搏跳得又急又弱:周爷爷!
你怎么了?
药......老汉指着书架第三层,褐色瓶子......
苏小棠翻出药瓶时,陆明川已经制住了两个男人。
黄毛见势不妙要跑,被陆明川一脚勾住脚踝摔在地上。
打120!苏小棠拧开药瓶,倒出两颗药塞进老汉嘴里,周爷爷,你撑住!
老汉的手突然抓住她手腕,力气大得惊人:照片......在......在书店......后墙......暗格里......
他的眼睛慢慢闭上,手指无力地垂落。
周爷爷!苏小棠拍他的脸,你醒醒!
陆明川蹲下来,指尖探了探老汉的鼻息:还有呼吸。他掏出手机拨打120,目光扫过满地狼藉,镇诊所离这儿多远?
半里路。苏小棠把老汉的头垫在自己腿上,眼泪砸在他苍老的脸上,我背他去。
我来。陆明川弯腰把老汉打横抱起,你拿药。
巷口的风卷着尘沙灌进来,吹得照片在地上翻了个面。
苏小棠蹲下身捡起,正看见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的小字——
秀秀,等小棠来,告诉她,爸爸爱她。
山路上的蝉鸣又响了起来,一声比一声急。
陆明川抱着老汉大步往镇诊所跑,苏小棠攥着照片跟在后面,银镯在腕间晃出细碎的光。
后面传来黄毛的骂声和挣扎声,却被风声撕成了碎片。
此刻他们谁都没注意到,书店后墙的青砖缝里,有道极浅的抓痕正在落灰中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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