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棚的顶灯还亮着，化妆师正用软毛刷扫去苏小棠鬓角的金粉。
她抬手摘下那顶缀满珍珠的凤冠，发尾垂落时，后颈淡粉色的胎记随着动作晃了晃，像朵被揉皱的樱花。
小棠，来看看定妆照。摄影师冲她招招手。
苏小棠刚要上前，摄影棚的玻璃门砰地被撞开。
林婉婷踩着细高跟冲进来，涂着酒红色甲油的手指捏着支银色录音笔，指甲几乎要掐进笔身。
不用看什么定妆照了！她扬高录音笔，尖锐的声音惊得场记手里的场记板啪地掉在地上，大家先听听这个——苏小棠，你昨天在化妆间说的话，我可都录下来了！
空气瞬间凝固。
苏小棠的指尖还搭在发梢，看着林婉婷按下播放键。
录音里先是一阵电流杂音，接着传来她的声音，却比平时更尖细：周导那套老派拍法早该淘汰了，他选我不过是图便宜。
等我红了，第一个换的就是他这种过时导演。
还有这个！林婉婷快速切到下一段，陆明川？
他不过是我往上爬的梯子，等我拿下影后，甩了他跟苏氏集团太子爷联姻，才是正经事...
够了！苏小棠猛地转身，脊背绷得笔直。
她能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这根本不是她的声音，分明是被变调处理过的！
可现场已经炸开了锅，周导的脸涨得通红，手指抖着指向她：苏小棠，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周导，这录音有问题。陆明川突然上前一步，将苏小棠护在身后。
他的掌心覆住她微凉的手背，指腹轻轻摩挲她的虎口——这是他们私下约定的安抚暗号。
苏小棠深吸一口气，透过陆明川紧绷的肩线，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有什么问题？林婉婷冷笑，我昨天亲眼见她在化妆间说这些，怕她赖账才录的。她晃了晃录音笔，要不是明川哥护着你，你以为你能在这行混到今天？
张姐。陆明川头也不回地喊了声。
张经纪人立刻从随身公文包里抽出平板，调出音频分析软件：所有正规录音都该有原始文件，林小姐要是真录了，麻烦把手机里的原声带过来。她推了推眼镜，现在市面上的剪辑软件能伪造出以假乱真的录音，但原始文件的编码做不了假。
林婉婷的指尖在录音笔上顿了顿。
苏小棠盯着她的脸——那是种被戳穿谎言时特有的慌乱，眼尾的假睫毛都在轻颤。
她突然想起陆明川教她的情绪捕捉法：说谎者的瞳孔会先收缩再放大，喉结会不自觉滚动三次。
原文件我......我删了。林婉婷抬高下巴，但我有备份！
删了？江制片人从沙发上站起来，他是这部戏的总制片人，镜片后的目光像把刀，林小姐，你知不知道在剧组伪造证据污蔑演员，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周导原本攥紧的拳头松了松。
他盯着苏小棠，想起昨天她在片场为了拍好一个哭戏，蹲在角落观察群演老母亲打电话的样子——那样认真的姑娘，真会说他过时？
苏小棠感觉掌心的汗渗进陆明川的指缝。
她闭了闭眼睛，调动起那股熟悉的热流——共情力如藤蔓般爬遍全身。
林婉婷身上浮动着焦灼的情绪，像团烧糊的艾草，底下还藏着一丝心虚的颤栗。
林小姐，她突然开口，声音清凌凌的，你说录音是在化妆间录的？
林婉婷的睫毛跳了跳：当然！
那背景音里的空调声不对。苏小棠走向角落的空调，咱们剧组用的是格力中央空调，运行时是嗡——的长音。她又指向门口的饮水机，可录音里每隔十七秒会有滴答一声，那是老式饮水机的滴水声。
我化妆间用的就是老式饮水机！林婉婷拔高声音，耳尖却红了。
你化妆间？陆明川突然笑了，那笑意冷得像刀锋，林小姐，你昨天根本没在剧组化妆间。
场记表上写着，你下午两点去了酒店拍品牌广告，五点才回来。他调出手机里的监控截图，两点十五分，你在酒店大堂的饮水机前站了十分钟——那台饮水机，刚好是老式的。
你、你查我？林婉婷的脸瞬间煞白。
我只是让助理调了酒店的公共监控。陆明川捏了捏苏小棠的手，毕竟有人总爱往我女朋友身上泼脏水，我总得防着点。
江制片人走到林婉婷面前，伸手：把录音笔给我。
凭什么？林婉婷后退半步，却撞在道具架上。
凭我是制片人。江制片人冷笑，现在我怀疑这段录音是在酒店伪造的，需要技术部门鉴定。
林小姐要是没做亏心事，配合一下不难吧？
我......林婉婷的指甲掐进掌心，突然叮的一声，手机在口袋里震动。
她低头扫了眼屏幕，原本慌乱的眼神突然亮起来。
不用麻烦了。她把录音笔塞进江制片人手里，嘴角扯出个得意的笑，三小时后，我会让你们看到完整的原始文件。
苏小棠，你最好现在就想好怎么跟周导、跟明川哥道歉！
她说完转身就走，高跟鞋敲在地面上的声音比来时更响。
苏小棠望着她的背影，总觉得那抹得意里藏着刺——就像有人在她背后递了把刀。
小棠？陆明川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
他伸手替她理了理被凤冠压乱的发，指腹轻轻碰了碰她后颈的胎记，想什么呢？
苏小棠摇了摇头。
她能感觉到，陆明川的掌心还留着刚才护她时的温度。
棚外的阳光斜照进来，照在那支被江制片人捏在手里的录音笔上——裂痕里似乎还渗着林婉婷刚才的尖叫，可那些恶意，终究是要见光死的。
明川哥，她抬头看他，眼里有星星在闪，你说真正的绝地反杀，从来不是别人给的。
陆明川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所以我的姑娘，要自己把刀握稳了。
摄影棚的门又被推开，张经纪人举着平板跑进来：明川，技术部说这段录音至少剪了五段，背景音是酒店的......她的声音突然顿住，盯着苏小棠后颈，小棠，你这胎记......
苏小棠摸了摸后颈：从小就有，怎么了？
陆明川的手指在身侧蜷了蜷。
他想起办公桌上那张泛黄的照片——照片里穿碎花裙的小女孩，后颈也有块同样形状的淡粉色胎记。
没什么。他牵起苏小棠的手，收工了，带你去吃糖醋排骨。
苏小棠跟着他往外走，余光瞥见江制片人正拿着录音笔打电话。
风掀起门帘，吹得桌上的场记单哗啦作响，有张纸飘落在地，她弯腰捡起，却见上面写着苏氏集团四个大字。
林婉婷的车停在楼下。
她盯着手机里的短信——原始文件已发送至你邮箱，按计划行事。发件人备注是陈。
她勾了勾嘴角，拨通了那个存了十年的号码：陈律师，苏小棠的胎记，和当年的照片......真的一模一样。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传来沙哑的男声：按之前说的做。
苏小棠站在摄影棚门口，望着林婉婷的车消失在街角。
她摸了摸后颈的胎记，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正从记忆的深处浮上来——就像被风吹开的云层，露出藏在背后的月亮。
陆明川的手覆上来，将她的指尖包进掌心：在想什么？
没什么。苏小棠笑了，就是觉得......今天的阳光，特别好。
可她不知道的是，此刻在大厦28层的总裁办公室里，陈律师刚挂掉电话。
他望着电脑屏幕上的转账记录，那笔二十万的汇款，最终汇入的账户，确实挂着苏氏集团的名头。
窗外的云遮住了太阳，阴影漫过桌面的文件。
文件最上面那张照片里，穿碎花裙的小女孩正仰着头笑，后颈的胎记像朵被揉皱的樱花——和苏小棠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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