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影棚的镁光灯还未亮起,苏小棠已端坐在妆镜前。
凤冠上的东珠垂落至眉梢,霞帔上的金线在暖光里泛着流金,妆娘最后替她别上点翠头面时,镜中映出她微扬的下颌——这是《长安凤》里长公主及笄那日的妆扮,端庄里藏着三分未褪的骄矜。
“小棠姐,周导说再补两个角度就过。”场记捧着场记板探进化妆间,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嘈杂的脚步声。
苏小棠刚要起身,门“砰”地被撞开。
穿格子衬衫的男记者举着话筒冲进来,镜头直怼她的脸:“苏小姐,请问三年前您在云溪镇是否涉及一起故意伤人致死案?”
化妆间霎时静得能听见发簪落地的轻响。
苏小棠望着镜头里自己骤白的脸,后槽牙轻轻咬住腮帮——这是她紧张时的习惯,却在抬头时弯起笑:“这位先生,您是哪家媒体的?”
“明镜周刊!”记者脖子青筋暴起,“我们有目击者称,2019年7月15日晚,您与死者李桂芳在镇东巷口发生争执,对方坠桥身亡前最后接触的人就是您!”
“保安呢?”张经纪人第一个反应过来,冲出门去喊人,却被陆明川一把拽住。
男人不知何时已挡在苏小棠跟前,西装肩线绷得笔直,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周导,江制片,麻烦调监控。”他侧头看向记者,“贵刊所谓的目击者,该不会是收了钱的吧?”
周导黑着脸给场务使眼色,几个壮汉立刻围上来要夺记者的设备。
江制片人却抬手拦住,推了推金丝眼镜:“让他说。无凭无据的诽谤,我们正好告到他倾家荡产。”
记者的喉结动了动。
苏小棠盯着他攥话筒的指尖——那双手在发抖,指节泛白,是强撑着的底气。
她闭了闭眼,共情力如潮水漫过,记者心底翻涌的不安、心虚、还有一丝恐惧,清晰得像放电影:他根本没见过什么目击者,所有说辞都是电话里那个女声教的。
“李桂芳是我邻居阿婆。”苏小棠突然开口,声音清凌凌的,“2019年7月15日,她犯了老寒腿,我扶她去镇卫生所拿药。巷口的青石板滑,她摔了一跤,是我背她去的诊所。”她转向记者,“您说的‘争执’,是阿婆嫌我走得慢,骂我‘死丫头没长脚’?”
记者的额头渗出细汗:“那……那监控呢?巷口没有监控!”
“但镇卫生所有。”苏小棠从随身包里抽出个U盘,“三年前的就诊记录、缴费单、还有护士的证词,我都留着。阿婆去年春节还来剧组给我送过腌萝卜,您要她亲自来澄清吗?”
“放屁!”外头突然传来尖厉的女声。
林婉婷踩着细高跟撞开人群,金丝裙上的碎钻扎眼得很,“苏小棠,你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会装?那个老不死的早死了!”
苏小棠瞳孔微缩。
她记得阿婆确实在去年秋末走了,临终前还攥着她寄的围巾说“小棠穿红衣裳最好看”。
“林小姐倒是比我还清楚阿婆的事。”她笑了,“您上个月让人去云溪镇查我,连阿婆的坟头草多高都打听了吧?”
记者的手机突然震动。
他低头看了眼屏幕,脸色瞬间惨白——聊天框里是林婉婷半小时前发的转账记录,附言“事成再付十万”。
“是……是林小姐让我这么说的!”记者突然吼出来,“她给了我二十万,说只要在今天曝光,就能拿尾款!”
摄影棚里炸开一片哗然。
周导的脸涨得通红,他之前还觉得林婉婷是带资进组的投资人该给面子,此刻却指着她骂:“你当剧组是你家后院?耍这种阴招!”
林婉婷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望着四周投来的鄙夷目光,望着陆明川护在苏小棠身前的背影,突然笑出声:“苏小棠,你以为这样就赢了?”她从鳄鱼皮手袋里摸出个录音笔,“听听这个——‘什么劳什子长公主,整天戴这么重的头面,剧组连个助理都不配’。”
录音里的声音带着气音,确实像苏小棠的。
“这是你上周在化妆间说的吧?”林婉婷扬高录音笔,“观众知道他们的长公主在背后骂剧组,会怎么想?”
苏小棠的指尖微微发颤。
她记得那天是化完妆脖子疼,跟张经纪人抱怨了句“这头面比云溪镇戏台子的还沉”,后面还有半句“不过上镜肯定好看”被剪了。
陆明川握住她发凉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缝传过来。
他转头看向江制片人:“调化妆间的监控。”又看向林婉婷,“你该庆幸没把后半句剪进去——‘张姐,等杀青了请你喝镇子里的酸梅汤,比剧组的冰美式顺口’。”
林婉婷的脸瞬间煞白。
她望着江制片人叫来的技术人员,望着他们调取监控的动作,突然抓起桌上的凤冠砸向苏小棠:“你凭什么!凭什么所有人都护着你!”
“够了!”陆明川一把将苏小棠拽进怀里,凤冠擦着他的肩砸在地上,东珠滚了一地。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苏小棠正仰头看他,眼睛亮得像星子,哪里有半分慌乱?
“林小姐,”江制片人冷着脸,“诽谤、买凶炒作、损毁剧组道具,我会让律师把传票送到你家。”他转向苏小棠,“小棠,继续拍吧。”
苏小棠弯腰捡起地上的东珠,指尖拂过珠身的温凉。
她抬头时,眼底的光比镁光灯还亮:“好。”
场记重新打起板,摄影师调整着镜头角度。
林婉婷被保安架着往外拖,她的尖叫混着场务收拾碎珠的响动:“苏小棠,你等着!这还没完——”
“卡!”周导突然喊停。
所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苏小棠端坐在镜头前,凤冠上的东珠在灯光下流转着微光,她望着镜头的眼神,像极了戏里那个历经波折却始终未改初心的长公主。
“过了。”周导笑着点头,“这版不用修。”
摄影棚重新响起忙碌的声音。
陆明川站在角落,看着苏小棠被妆娘调整头面,手机突然震动——是陈律师发来的消息:“林婉婷买通的狗仔账户查到了,资金链指向……您猜是谁?”
他刚要回复,就听见苏小棠的轻笑。
回头时,她正捏着颗东珠朝他晃:“陆老师,这颗珠子掉在你脚边,是不是预示着什么?”
“预示着有人该请我喝酸梅汤了。”陆明川走过去,替她别好歪了的点翠,“不过现在……”他压低声音,“先解决那通录音的事?”
苏小棠眨眨眼,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
她能感觉到,他掌心里还留着刚才护她时的温度。
棚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斜照进来,照在那支被摔裂的录音笔上。
林婉婷的尖叫早已消失,只剩电流杂音在空荡的空气里嗡嗡作响——那是被截断的后半句,也是没来得及曝光的真相。
苏小棠望着镜头里的自己,突然想起昨晚陆明川说的话:“真正的绝地反杀,从来不是别人给的。”
她笑了。
而此刻,在大厦28层的总裁办公室里,陈律师刚挂掉电话。
他望着电脑屏幕上的转账记录,瞳孔微缩——那笔二十万的汇款,最终汇入的账户,竟挂着“苏氏集团”的名头。
窗外的云遮住了太阳,阴影漫过桌面的文件。
陈律师拿起手机,指尖悬在拨号键上,终究还是按下了那个存了十年的号码:“先生,苏小姐那边……可能有新情况。”
摄影棚里,苏小棠的定妆照刚拍完。
她摘下发髻上的凤冠,发尾垂落时,颈后一枚淡粉色的胎记若隐若现——那形状,和陆明川办公桌上那张泛黄照片里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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