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助理的指甲在陆明川手腕上刮出三道血痕时，苏小棠的后颈都跟着抽了抽。
松手。陆明川的声音像浸在冰碴里的刀刃，扣住唐助理手腕的指节泛着青白，你该庆幸这里是采风地，否则现在你已经在去派出所的路上。
唐助理被他钳制着后退两步，撞在老槐树上。
她盯着苏小棠，嘴角扯出扭曲的笑：你以为赢了？
林小姐的手段——
够了。苏小棠往前走了半步，陆明川的脊背立刻绷紧，像只护崽的狼犬。
她却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肘，示意他放松，唐姐，你在我采风本里塞的假村民采访录音，还有往我水壶里加的扑尔敏，这些证据我都备份了。她从帆布包里取出手机，晃了晃屏幕，刚才王婶用手机录的你承认陷害的视频，现在已经发到我经纪人微信了。
山风卷着槐花香扑过来，唐助理的脸瞬间煞白。
小苏姑娘！王婶挤到最前面，手里还攥着沾面粉的围裙角，昨儿个我还信了那女人的话，说你偷了村头老李家的土鸡——她眼眶红得像熟透的山楂，是我老糊涂！
我家那只芦花鸡，昨儿个自己跑后山草窠里下蛋去了！
王婶！李大爷杵着竹棍挤进来，脑门儿上还沾着木屑，我也错了！
那女人说你拍古戏台时踩坏了雕花梁，可我今早爬梯子一看，那道裂痕是前儿个雷劈的！他重重拍了下苏小棠手背，丫头，大爷给你赔不是！
围观的村民跟着骚动起来。
卖山货的赵婶把竹篮往地上一放，掏出手帕给苏小棠擦脸：前儿你帮我哄哭闹的小孙子，我还嫌你多管闲事......开农家乐的陈叔举着半瓶山葡萄酒，小苏记者，今晚来我家吃饭！
我让老婆子杀只老母鸡！
苏小棠的鼻尖发酸。
这些天她蹲在村口画古建筑草图时，被泼过脏水，被甩过白眼，甚至有小孩往她帆布包里塞过毛毛虫。
可此刻看这些涨红了脸道歉的村民，她突然想起前天暴雨里，是王婶硬塞给她半块烤红薯；是李大爷默默把她晾在屋檐下的采风本收进了偏房。
大家别这样。她吸了吸鼻子，举起那本夹着干栀子花的笔记本，我来这儿是想把咱们云栖村的故事写进戏里。
那些青石板上的车辙印，老戏台柱子上的弹弓印，还有后山那片会响的竹林......她翻到画满速写的那页，这些，才是最珍贵的。
好！陈叔带头鼓掌，掌声像山涧的溪水，从老槐树底下往四周漫开。
张经纪人不知何时挤到她身边，涂着正红甲油的手拍得噼啪响：可以啊小棠！
我就说你这脑子不该只用来切土豆丝——她突然压低声音，刚才陆总冲过来挡你那下，我手机都忘了拍，这要是传到粉丝群...
张姐。陆明川凉凉的声音从背后飘过来。
张经纪人立刻清了清嗓子，掏出手机晃了晃：那什么，我刚已经把现场视频传给法务了，唐助理的劳动合同明天就能寄到她老家。
至于林婉婷......她冲苏小棠挑挑眉，咱们陆大编剧的人脉，可不是吃素的。
苏小棠这才注意到，陆明川手腕上的血痕正渗着细珠。
她下意识抓住他的手：疼不疼？
我包里有碘伏......
话音未落，周围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哦——声。
王婶挤眉弄眼地戳了戳李大爷：你瞧这小两口！陈叔举着酒瓶子起哄：明儿我家后院的枣子熟了，小苏姑娘带陆先生来摘啊！
陆明川的耳尖瞬间红到脖子根。
他抽回手，假装整理袖扣，声音却软了几分：去村委会。
唐助理的事要做笔录。
人群散得差不多时，唐助理突然撞开两个村民，跌跌撞撞往村外跑。
陆明川刚要追，苏小棠拉住他：算了。
她现在最想做的，是给林婉婷报信。
果然，半小时后在村委会里，苏小棠看着唐助理缩在墙角打电话的背影，听着那断断续续的林小姐苏小棠证据，只觉得荒诞。
她低头整理采风笔记，干栀子花的香气从纸页间漫出来——那是三天前她帮隔壁村采药婆婆捡的，婆婆硬塞给她的。
小棠。陆明川敲了敲她的笔记本，村民说后山的古茶园下午能看。他手里捏着个创可贴，刚才她坚持要给他处理伤口，他躲到走廊才贴上，要去吗？
去！苏小棠合上本子，眼睛亮得像星子，我听陈叔说，那茶树是明朝传下来的，树干上还有当年茶农刻的诗......
两人并肩往外走时，张经纪人突然从后面拽住苏小棠衣角，压低声音：林婉婷的助理刚给我发消息，说明晚她要在云栖村办粉丝见面会。她翻着手机相册，调出张精修图，你看这定位，就在咱们采风的古戏台。
苏小棠望着照片里妆容精致的林婉婷，突然笑了：那正好。
我正想让她看看，云栖村的故事，该由谁来写。
夕阳把青石板路染成蜜色。
唐助理蹲在村口老槐树下，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摔碎花瓶的脆响，以及林婉婷尖锐的尖叫：废物！
连个乡巴佬都对付不了......你给我等着，我要让她在云栖村彻底抬不起头！
山风卷着几片槐树叶掠过她脚边。
唐助理抹了把脸上的泪，望着苏小棠远去的背影，突然打了个寒颤——她第一次觉得，那个总垂着眼睛记笔记的姑娘，眼底藏着的光，比山涧的泉水还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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