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清水的战术匕首卡在变异者的胸骨间，金属摩擦声刺耳得像指甲划过黑板。她看着对方胸口裂开的缝隙——本该涌出的鲜血混着银色颗粒，此刻却凝固成暗褐色胶状物，表面还漂浮着细小的金属碎屑。
“不对……”她的指尖划过变异者手臂，那些曾被认为是“纳米聚合体网络”的黑色血管，此刻在应急灯的冷光下显露出真实面貌：血管壁上附着一层鳞片状结晶，轻轻一刮就簌簌掉落，露出底下溃烂的组织——那是重金属沉积导致的血管钙化，和三年前在海边捡到的死鱼身上的症状一模一样。
通讯器里传来李博士遗留的录音：“……样本3号的骨密度检测显示，钙磷比异常升高37%，含铅量超标200倍，这不是基因改写，是放射性物质与工业废水的协同毒性……”声音突然被电流扭曲，但那些在实验室看过的检测报告却在脑海中清晰浮现：所有变异者的组织样本里，都能检测到铯-137的γ射线辐射残留，和化工厂偷排的多氯联苯分子。
“纳米机器人？”唐清水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苦涩。她曾在图书馆的旧报纸上见过类似的场景——二十年前某国工业区的“骨痛病”事件，患者骨骼中的镉元素沉积让他们痛不欲生，而眼前的变异者，不过是核污染与化学毒素双重绞杀下的升级版受害者。
当她摘下变异者的腕带，露出的不是金属化的关节，而是层层叠叠的瘢痕组织。那些所谓的“骨化手指”，其实是指骨长期受辐射侵蚀后，被废水中的汞离子催化形成的异常增生。唐清水的治愈之光扫过伤口，这次没有出现纳米机器人的荧光反应，只有溃烂的肌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原来她的能力从来不是对抗高科技，而是激活人体自身的抗辐射修复机制。
“唐小姐！城外变异体在搬运工业废料！”守卫的惊呼打断了她的思考。透过监控屏，她看见数百个变异者正用畸形的手臂抬起生锈的储油罐，罐体上的“剧毒”标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那些曾被误认为“纳米聚合体建筑”的金属桥梁，不过是变异者凭借被污染强化的力量，用废铁和钢筋搭建的原始攻城器械。
最致命的顿悟来自于掌心的刺痛。唐清水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虹光纹路”——那不过是皮肤下的放射性物质与汗液中的电解质发生的微弱电离反应。她突然想起李老师临终前塞给她的U盘，里面根本没有什么基因实验室坐标，而是一长串污染排放数据，和那句被血染红的警示：“他们把太平洋变成了化学熔炉！”
“通知所有人！”她抓起通讯器，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变异不是进化，是污染中毒！用海水冲洗变异部位，重金属会和氯化钠发生置换反应！”当第一个尝试的幸存者发出痛哭——他畸形的指节在海水中逐渐软化，露出底下虽然溃烂却依旧人类的骨骼时，唐清水知道，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什么科幻怪物，而是人类自己种下的污染恶果。
城外的变异体再次冲锋时，唐清水站在城墙上看着他们扭曲的身影。那些曾被她赋予“纳米机器人宿主”滤镜的怪物，此刻显露出残酷的真相：父亲曾在化工厂工作的中年人，妹妹的小学同学，甚至是三个月前帮她修缮避难所的工匠。他们的皮肤下没有高科技聚合体，只有被辐射烤焦的器官，和被化学毒素泡烂的神经。
“我们不是在对抗未来，而是在偿还过去。”唐清水低声说。她的治愈之光第一次毫无保留地绽放，不是为了击溃什么科幻武器，而是为了安抚这些被污染折磨的同类。当光芒扫过最近的变异者，对方浑浊的眼球里竟闪过一丝认得她的微光——那不是纳米机器人的程序指令，而是人类在极端痛苦中残留的最后一丝本能。
夜幕降临时，唐清水坐在实验室里，看着显微镜下的细胞样本。没有会动的纳米机器人，只有被辐射打断的DNA链条，和被化学分子缠绕的线粒体。她想起三年前在海边，那个被她误以为是防晒霜失效的午后——原来从第一滴核污水混着工业废水冲上沙滩时，命运的齿轮就已开始转动，而齿轮上沾满的，是人类对自然的傲慢。
通讯器突然响起，是科研组的新发现：“唐小姐！我们在变异体的胃里发现了煤焦油残渣和核废料玻璃固化体，和二十年前某国非法倾倒的污染物成分完全一致！”
唐清水合上李老师的笔记本，上面最后一页画着的不是什么基因图谱，而是一个被无数排污管道环绕的地球。她站起身，望向避难所外逐渐平息的变异浪潮——那些曾被她视为“进化先驱”的存在，不过是污染长河中第一批溺亡的人类。
“准备出发吧。”她对围过来的幸存者说，声音里多了一份释然，“我们找的危机答案，不是什么基因工程，也不是什么纳米机器人，而是那些把污水排入大海的人。还有——”她举起装着海水的试管，里面的重金属沉淀正在缓缓下沉，“从现在起，我们的敌人只有一个，就是藏在人性最深处的贪婪。”
窗外，第一颗启明星亮起。唐清水摸着手腕上逐渐消退的“虹光”，终于明白：这场末日不是来自未来的审判，而是过去的罪孽在今日的回响。而人类的救赎，从来不在科幻般的超能力里，而在愿意直面自己种下的恶果的勇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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