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青山的晨雾还未散尽,绿竹林深处传来若有若无的沙沙声。彭天倚坐在青石凳上,右手摩挲着怀中泛黄的武书,牛皮封面上“黄龙化气诀“几个朱砂字已被岁月磨得模糊。素衣下摆沾着昨夜练习时的草屑,风掠过发梢,露出他紧抿的薄唇和眼底跳动的执着。
忽有一片竹叶打着旋儿飘落,少年的瞳孔骤然收缩。左手已握住背后剑柄,长剑出鞘的刹那,空气发出裂帛般的锐响。
剑光如银蛇游走,将飞旋的竹叶震成齑粉,绿色的雾气中,他足尖轻点石凳腾空而起,剑花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圆弧。地面枯叶仿佛受到召唤,化作绿色洪流缠绕而上,层层叠叠包裹成茧,将少年的身影彻底吞没。
轰然巨响撕破竹林的静谧,气浪如惊涛般炸开。
百米内的青竹齐刷刷弯成弓形,竹叶簌簌而落,铺满石径。彭天如蜻蜓点水般轻盈落地,长剑入鞘的瞬间,他的目光又落在掌心的武书上。
“内力化形,拟龙虎百兽之相“的字迹被汗水洇得发皱,这行字他已临摹千遍,却始终不得要领。
“走吧!师弟,师父传话,有事与我们说。”
竹叶沙沙作响,云栖谷大师兄,李宁,斜倚在竹林边缘的石径上,腰间那柄跟随他多年的长剑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清鸣。
彭天的素衣下摆扫过李宁手背,带着剑气的凉意转瞬即逝。“嗯,知道了。“少年声线冷硬如淬了冰,连目光都未施舍半分,侧身错过他,背剑的身影很快没入竹林,唯有靴底碾碎枯叶的脆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李宁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孤影,一声重重的冷哼。他狠狠踢开脚边的石子,“拽什么拽?”他攥紧腰间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却掩盖不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忌惮。
半人高的石碑斜倚在山道旁,“云栖谷“三个朱砂大字早已剥落大半,露出底下斑驳的青石肌理。青苔沿着笔画纹路疯长,宛如岁月镌刻的掌纹,唯有碑脚处几行小字还能辨出“黄雨立石甲辰年秋“的痕迹。
穿过荆棘丛生的小径,三座木屋歪斜着挤在山顶,梁木被风雨啃噬出深浅不一的沟壑,东首屋檐下悬着的铜铃早已锈成暗绿色。
这座被称作“谷“的地方,不过是座荒丘,屋前那株老梅树,还倔强地开着零星白花。
天水城谁人不知天青山的黄雨?他自创的黄龙化气诀堪称一绝,能以内力化形,附在招式上,威力暴增十倍不止。江湖传言,他随手一剑就能劈开巨石,剑气中还会浮现龙影,引得无数年轻武者争相拜入门下,
可这黄雨性子古怪得很,不管来者出身多显赫、功夫多高强,只要入不了他的眼,一概拒之门外。挑徒弟既要天赋异禀、根骨奇佳,更得看他是否顺眼。就这样挑挑拣拣十几年,偌大的云栖谷,也只收下三个徒弟。
三栋歪斜的木房子在山巅排成一列,中间那扇虚掩的木门里,旱烟味混着陈年木香飘出。彭天踏入堂屋时,黄雨正倚坐在竹榻上,铜烟锅磕在木几上发出清脆声响。大师兄李宁与二师兄陈昭早已跪坐在蒲团上。
彭天挺直脊背,恭敬抱拳行礼,直到黄雨布满老茧的手微微点动,才缓缓跪坐在师兄身侧。
“人齐了,我们就开始吧!”黄雨将烟杆重重磕在木几上,他深吸一口旱烟,浑浊的眼珠扫过三个屏气凝神的少年,吐出的白烟在烛火中扭曲成诡异的形状,“我这里有个天大的机缘——剑门的陈执事与我是故交,今年八月,正是剑门五年一度的收徒大典。”
老人故意顿了顿,“老夫好不容易讨来一个名额,不过丑话说在前头,”烟杆在空中虚点,“云栖谷只能去一人。想登仙门,得凭真本事争。”
“剑门?!”彭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作为天水城唯一的修仙门派,那座云雾缭绕的仙山承载着世人对长生的无尽渴望。若能踏入剑门,不仅能习得通天仙术,更能让家族鸡犬升天。
黄雨话音刚落,堂屋内骤然腾起灼热的气息。李宁喉结剧烈滚动,指节捏得发白,身旁二师兄陈昭的佩剑不自觉发出嗡鸣,三人眼中迸发的炽热,几乎要将屋内的烛火都比得黯淡。
“都把眼珠子收回去!”黄雨将烟杆重重砸在木几上,震得茶水泼溅,“别高兴太早,云栖谷只出一个名额。想登天,先过同门这关!”
“这名额自当归我!”陈昭猛地起身,宽大的衣襟下,圆滚滚的肚子随着动作轻颤。他涨红着脸,脖颈青筋暴起:“师父,!那日城中相士断言,我额如皓月映中天,眉似远山藏玄机,天生带仙气......“话音未落,李宁已冷笑出声,腰间长剑出鞘三寸,寒光映得郭浩脸上的肥肉微微发颤。
李宁腰间佩剑随着动作撞出清越鸣响:“师弟莫不是被街边术士灌了迷魂汤?若论资质,去年秋猎时我一箭贯穿双雕,箭簇嵌入青石三寸,这份筋骨力道,云栖谷里谁能比肩?”
黄雨的烟杆重重磕在木几上,火星迸溅的噼啪声惊飞了檐下麻雀。
老人浑浊的眼珠在三个徒弟间缓缓扫过,彭天分明看见师父袖中青筋暴起——这是黄龙化气诀即将催动的前兆,“都住口!“烟嗓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剑门选拔首重心性,你们这般争得面红耳赤,倒像市井泼皮!”
“竹林演武,”黄雨突然开口,烟锅里的火星明灭不定,“点到为止,伤了筋骨,这名额便作废。”
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腰间酒葫芦与烟杆相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在寂静的堂屋内格外刺耳。
彭天脊背笔直地端坐着,指节无意识摩挲着武书封皮,素衣下隐约起伏的呼吸平稳如常,仿佛方才掀起的惊涛骇浪与他全然无关。烛火映得他眼底寒芒流转,倒比腰间长剑更添三分锐利——在这云栖谷中,除了师父黄雨,他确实无需对任何人退让半分。
李宁喉结滚动着咽下苦涩,掌心沁出的薄汗浸湿了剑柄缠绳。
他最擅长的百步穿杨此刻成了无用武之地,刀剑近身相搏时,彭天的剑气总能如鬼魅般撕开他的防守。
余光瞥见身旁的陈昭,只见二师弟攥紧的拳头微微发抖,粗重的喘息声里藏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平日里飞扬跋扈的陈昭,此刻在彭天的气势下,竟连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你们两个要不放弃算了,”黄雨浑浊的眼珠扫过李宁发白的指节和陈昭涨红的脸,“彭天是块练武的好料子,说不定真有仙缘。”
“不行!!”两道暴喝同时炸响,震得梁上积灰簌簌而落。李宁腰间长剑出鞘半寸,寒芒与陈昭眼底的不甘交相辉映。陈昭踉跄着上前半步,粗布衣襟下的胸膛剧烈起伏:“师父,就算输,也要站着输给彭天!“
李宁握紧的拳头咯咯作响,也默认点头表示赞同。
“有点血性!明日卯时竹林演武,谁赢谁去剑门。”
黄雨浑浊的眼珠扫过三个少年紧绷的面孔,烟锅里腾起的白雾在烛火中扭曲成狰狞的形状。
彭天缓缓起身,素衣下摆扫过青砖发出细微的摩擦声。
他的目光像淬了毒的银针,依次掠过李宁涨红的脸和陈昭抽搐的嘴角:“二位师兄,明日定当全力以赴。”
记忆如倒刺般扎进皮肉。
他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孤儿,机缘巧合下,黄雨觉得他有习武之资,肉匀称,肩背如松、足稳似磐,正是龙脊虎背藏劲力,鹤膝猿臂纳风云。
初入云栖谷那年,陈昭总将带着馊味的脏衣筐砸在他脚边,李宁则用剑柄挑起他的下巴:“新来的,就得懂规矩。”
盛夏正午,他背着比人还高的柴薪踉跄上山,稍微有什么不顺心换来的却是劈头盖脸的皮鞭,打骂折磨他近五年!!!
李宁阴恻恻道:“敢告状,有你好果子吃的,”那些年,他端过混着脚皮的洗脚水,洗过浸透汗渍的脏衣,捧着滚烫的茶碗被烫得指尖发颤,却只能将委屈咽进肚里。
这些刻进骨头里的屈辱,如今都化作深夜苦练的动力。
当月光浸透竹林,唯有彭天的剑影与星辰共舞。他在泥地里翻滚淬炼筋骨,在暴雨中挥剑直至力竭,掌心的老茧层层堆叠,终于将仇恨锻造成锋利的刃。
不过两年时间,彭天就能轻松战胜两人,也终于教训了他们,但是这还不够!!!“你们想登天?,我偏要让你们知道,有些路,一步都别想迈过去。”
此刻望向两位师兄故作镇定的模样,彭天舌尖尝到铁锈味——那是后槽牙咬出血的腥甜,也是蛰伏数年的复仇之火在燃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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