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台追光在琴弦上投下细碎的银斑,林晚的手指悬在吉他第二品上方,掌心沁出的汗渍让琴弦微微发黏。台下五百双眼睛汇成深潭,她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远处调音师试音的尾音,在喉间酿成一声未及出口的叹息。
手鼓的第一个重拍砸在空气里时,记忆先于旋律漫上来。那年深秋的排练室,阿沉总爱在她弹错和弦时用鼓棒敲她手背,木质鼓棒的棱角在她手腕上留下浅红的印子,像朵开败的小花开在苍白的皮肤。他说:“林晚,你弹的不是民谣,是隔夜的冷茶。”可当他抱起马头琴,苍凉的音色漫过积灰的窗棂,落在她正在写的旋律里,却比任何温柔的安慰都滚烫。
前奏漫长如一条没有尽头的河。林晚看见十六岁的自己站在音乐学院后巷,梧桐树的影子在阿沉洗得发白的T恤上摇晃,他说要带她去看长桥的黄昏。后来他们挤在城中村的阁楼里,用旧手机录下第一版Demo,窗外飘着黄梅雨,他的指尖在键盘上敲出笨拙的鼓点,说等将来有了乐队,一定要让马头琴的声音盖过整座城市的喧嚣。
马头琴的泛音突然刺破回忆。现实里的琴弦在她指下震颤,舞台左侧的乐手正垂眸拉动琴弓,鬃毛与琴弦摩擦的声响,像极了那年台风天里,阿沉冒雨跑回阁楼时,雨伞骨刮过铁皮屋顶的声音。他怀里抱着从二手市场淘来的旧吉他,琴箱上的裂痕用胶带缠着,却在递给她时笑得比阳光更亮:“试试,这琴的共鸣箱里藏着整个夏天的蝉鸣。”
鼓点忽然沉下来,像落在心尖的钝器。林晚想起半年前在便利店偶遇,阿沉的无名指上戴着银戒,他说乐队下个月要去北方巡演,话语间的停顿像极了当年她写歌时总卡壳的副歌。“那首……”他话未说完,收银台的提示音已经响起,塑料袋裹着速食饭团的热气,在两人之间升起一道透明的墙。
最后一个音符在混响里消散时,整个场馆陷入寂静。林晚看见第一排穿格子衬衫的男人抬手抹了把眼角,右侧穿旗袍的阿姨正低头调整丝巾,褶皱里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聚光灯在她睫毛上凝成水珠,恍惚间,她又看见城中村的小阳台,阿沉抱着吉他唱跑调的旋律,背后是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长桥,桥洞下的流水声,原来早就写进了他们未说出口的告别里。
评委亮分的蜂鸣器响起时,林晚才发现自己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四百九十票的数字在屏幕上跳动,欢呼声从后排涌来,却像隔着重雾的潮汐。她望向后台入口,那里站着个穿黑色卫衣的身影,衣角被空调风吹得轻轻扬起,像许多年前那个说要带她看遍所有黄昏的人,最后留给她的,不过是转身时晃动的背包带。
手鼓的余韵还在胸腔震动,林晚知道有些旋律永远无法完整。就像长桥下的流水,总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让那些没说出口的“后来”,那些来不及兑现的“明天”,随着马头琴的尾音,在每个听见的人心里,漫成各自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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