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透窗棂时,莫小雨便被两名贴身婢女从锦被中搀起。田馨手持暖炉候在榻边,田蕊正将一件狐裘大氅往她肩上披。初春的晨风挟着残冬的凛冽扑面而来,激得她霎时清醒——今日是启程回京的日子。
院中车马早已齐备,二十余名侍卫按刀肃立。莫小雨拢着袖炉踏出院门,忽见人群前列立着个银甲红缨的身影。那女将正与赵真低声交谈,听得脚步声立即转身,单膝跪地时铠甲铮然作响:臣禁军副都尉封十月,奉旨护送公主回宫!
嗓音清越似玉磬,跪姿却稳如青松。莫小雨怔忡间匆忙抬手虚扶,目光却黏在对方被晨光镀亮的眉宇间——剑眉斜飞入鬓,眸若寒星,竟是个英气逼人的女将军。、
“这朝代竟许女子披甲执锐?!!”
待登上马车,莫小雨仍频频回首。这御赐车驾外观朴拙,内里却暗藏玄机:紫檀小几撤去便成卧榻,座下暗格堆满丝衾软枕,鎏金火炉上煨着的君山银针正飘起袅袅青烟。田蕊捧来盛着芙蓉酥的剔红食盒,却见主子捏着半块糕点神游天外。
公主可是忧心路途颠簸?田馨斟了盏热茶递来。
莫小雨摇头,突然压低声音:那封都尉...位列几品?
四品呢!田蕊双眼倏亮,竹筒倒豆子般说起来:她十二岁就跟着封老将军镇守北疆,十六岁回京成婚,发现驸马养外室当即和离,转头又请旨杀回边关...随着婢女绘声绘色的讲述,莫小雨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茶盏——原来这世道,女子竟能快意恩仇若此。
车帘忽被春风掀起,漏进一缕带着泥土气息的芬芳。田蕊说得兴起,又抖出更多秘闻:萧国公夫人提着狼牙棒砸了夫君常去的青楼;湘宁郡主在琼林宴上当众抢走新科探花;连三朝元老的李阁老府上,都纵着丫鬟们与赵国舅的家丁当街斗殴...
最绝的是去年封都尉改嫁余家嫡长子。田蕊凑近耳语,余大公子在祠堂跪了三天,扬言若不允婚就自请除族。您猜怎么着?大婚当日,余三公子蹲在街角哭湿了半条袖子...
莫小雨突然轻笑出声。这些鲜活轶事像一把钥匙,咔哒拧开了她固有的认知。窗外官道两侧的杨柳已抽出新芽,在风中划出碧绿的弧线。原以为困在女儿身里束手束脚,看来是坐井观天了...
马车忽轻轻一晃,远处朱红宫墙已隐约可见。莫小雨掀起绣帘,任由料峭春风灌满衣袖。那个模糊的念头愈发清晰。
公主,前头要过金水桥了。田馨轻声提醒。
莫小雨颔首,指尖却将帘子攥出几道细褶。暮色中,皇城巍峨的轮廓正渐渐吞噬残阳,像只蛰伏的巨兽。而她忽然很想知道,若往这潭深水里掷块石头,究竟能激起多大的浪。
暮色四合时分,马车终于驶入皇城。黑魆魆的宫墙下,封十月与侍卫交接完毕,抱拳行礼后便带着禁军匆匆离去。赵真引着莫小雨换乘早已备好的轿辇。连日的颠簸让她疲惫不堪,此刻只想快些寻张软榻安歇,也顾不得细看周遭景致,就这样迷迷糊糊住进了乐游宫。赵真叮嘱了三日后宫宴的事宜,便躬身退下了。
翌日清晨,莫小雨被此起彼伏的公主万安声唤醒。与别苑不同,此刻寝殿里站了七八个侍女,捧着脸盆的、托着衣裳的、捧着妆奁的,虽人多却井然有序。田馨为她绾发,田蕊正往鎏金手炉里添香,其余人等皆垂首静立,连呼吸声都轻不可闻。
用过早膳,莫小雨迫不及待要参观自己的新居所。她只带着田馨田蕊出门,将其他想要跟随的侍女都打发回去——前呼后拥的阵仗实在令人生厌。
逛大观园一样的莫小雨参观她自己的家。路过正殿见到正中的宝座时,莫小雨试坐片刻,倒真生出几分睥睨天下的气势。穿堂处设置了一处小戏台,也不知这个时代都是唱什么戏。除这几处,倒也没什么特殊的了。
逛完宫殿,莫小雨直奔心心念念的御花园。走在朱红宫墙夹道的青石路上,恍惚间竟想起前世与闺蜜逛故宫的场景。若那丫头在,定要叉腰说句:看,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这个念头让她鼻尖一酸——如今她才是那个已逝的故人。
御花园分四季景致,春园里正值樱花盛放。层层叠叠的粉白花朵如云霞蔽日,微风过处便落下一场香雪。比起前世摩肩接踵的赏樱胜地,此刻独占整片花海的奢侈让她顿觉疲惫全消。
去备些点心吧,今日就在御花园里用膳。莫小雨想着体验一把这人间富贵。
田馨二人走后,忽的想起了什么,心念一动,对着空荡荡的樱林喊道:“熵墨,你在吗?”
衣袂破空声倏然而至。黑衣少年单膝跪在落花中,面具下的呼吸比飘落的花瓣还轻:奴在。
莫小雨眼前一亮。这些日子她暗中留意多次都未能发现其踪迹,此刻不过随口一唤,竟真把人叫了出来。
“你真的在,快来坐。”做为现代灵魂,珏月对熵墨这种能飞的侠客有天生的好感,这应该得益于金庸先生所打造的武侠世界。若不是前几天发现她绝无成为高手希望,她怕是早就拜师了。
“你又带着破帽子丑面具,换一个带吧”说完便抛出了刚从怀中拿出的物件。
回京时熵墨跟着大部队,巧合下莫小雨便是那时看到了熵墨的脸,然而左侧太阳穴开始几道如墨般得疤痕,一条一条的纵横交错,蔓延至脖颈下,看着确实可怖。然而除开疤痕眉入额间,微微上扬,眼窝深陷,鼻梁高耸,眉下一点小痣。这脸可以说漂亮的很,以现代人的审美来说,那疤痕仿佛是白瓷瓶上的花纹。衬得少年的脸如艺术品般,美丽且稀有。
回到马车时,莫小雨立马画出脑海中浮现的疤痕纹路,吩咐赵真立刻马上找人按照图案做出半遮的面具,她实在是容忍不了,这么好看的脸竟然被遮在那丑陋粗糙的面具之下。
“这个面具是我刚给你做的。”说完自顾自的把面具戴到了熵墨脸上。这是一张半遮的银线编制而成的镂空面具,银线的花纹根据熵墨脸上的疤痕而成,刚好可以遮住所有疤痕,却能露出熵墨柔美的五官。
“你这张脸这么漂亮,带那个丑东西,实在是浪费。”莫小雨吐槽道。想到天天能见到这张脸,就觉得这皇帝对她也是不错,护卫都挑的这么合她眼缘。
这一系列的动作下,熵墨一动未动,只在莫小雨那句你的脸这么漂亮时微微流出意外而迷茫的神色。
小时候就因为这脸不被同龄孩子接纳,六岁进入暗卫后,情况也没有好转。这面具他也戴了好多年未曾在人前拿下。
公主——田蕊的声音由远及近。两个侍女见到影卫俱是一怔,
莫小雨一阵翻白眼,真是不合时宜的准时。
田馨机灵地拉着妹妹告退:奴婢再去取些蜜饯来。
八角亭里,少女托腮望着少年机械地咀嚼点心。
你何时入的影卫?
六岁。
为何叫熵墨?
比试赢来的。少年顿了顿,影卫前十方可得名。
你排第几?
第三。
…….
莫小雨放弃追问,转而专心投喂。春风卷着樱花掠过石桌,黑衣少年沉默如谜,橘衣少女笑靥如花。一个喂得兴致勃勃,一个吃得不知其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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