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总是下得那么缠绵悱恻,仿佛天地间扯起了一道水幕,将世间万物都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陆家的老宅,便在这烟雨中静默着,宛如一位垂暮的老人,满腹都是说不尽的故事。
这是一座典型的苏州园林式宅院,青砖黛瓦,雕梁画栋,岁月的痕迹在每一寸角落里沉淀。陆老爷,一位在商界呼风唤雨的豪绅,膝下有三位姨太太,各自带着不同的性格与命运,在这宅院中演绎着一场场无声的战争。
大太太李氏,端庄稳重,是这个大家庭的主心骨。她自嫁入陆家,便将家族的大小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从膳食安排到仆役调配,从子女教育到财务收支,无一不亲自过问。她的面容总是冷峻的,眼神中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仿佛这座宅院的秩序全凭她一人维持。然而,在这威严的外表下,却藏着一颗脆弱而孤独的心。她常常在夜深人静时,独坐窗前,望着窗外的雨幕,轻声呢喃着对逝去丈夫的思念。陆老爷在世时,对她疼爱有加,可自从老爷离世,她便成了这个家族的顶梁柱,再无暇顾及自己的情感。
二姨太赵氏,妩媚妖娆,是宅院中的一抹亮色。她总爱穿着华丽的旗袍,在回廊间款款而行,那摇曳生姿的身影,引得不少仆役侧目。她的眼神中总是带着几分挑逗与渴望,仿佛对这世间的一切都充满了征服的欲望。她一心想要争宠上位,在老爷在世时,用尽手段想要博得更多关注,却始终未能如愿。如今老爷不在,她便将目标转向了家族的财产与权力,暗中与大太太较劲,试图寻找机会取代她的地位。可在这争强好胜的外表下,赵氏却有着不为人知的软弱。她出身贫寒,自幼便被卖入青楼,后被陆老爷赎出纳入府中。这段经历让她深知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因此不得不时刻保持警惕,用强势来掩盖内心的不安。
三姨太林氏,温柔婉约,如同一朵娇羞的百合花。她性情柔和,与世无争,整日里只爱在绣楼中绣些花鸟鱼虫,或是在庭院里弹奏古筝,以打发时光。她的眼神中总是带着几分迷离与忧伤,仿佛对这世间的纷争毫不在意,只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可实际上,她的心中却有着自己的考量。她深知在这陆家,自己不过是寄人篱下,因此选择明哲保身,避免卷入大太太与二姨太的争斗。然而,她那温柔的外表下,却隐藏着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在未嫁入陆家之前,她曾与一位寒门书生相恋,两人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可最终,在家族的安排下,她不得不放弃这段感情,嫁入陆家。从此,她将那份爱恋深埋心底,只在夜深人静时,对着旧时的信物暗自垂泪。
宅院中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弥漫着潮湿的气息,青石板路上长满了青苔,仿佛是岁月留下的痕迹。梧桐树的叶子在雨中沙沙作响,像是在诉说着无尽的哀愁。丫鬟们撑着油纸伞,匆匆走过回廊,她们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惶恐与不安,仿佛在这看似平静江南的雨丝裹着暮春的荼蘼香,在重檐歇山顶上织就朦胧纱帐。陆家老宅的六角宫灯在穿堂风里摇晃,灯穗上缀着的琉璃坠子撞出细碎清响,惊醒了檐角蹲守的石貔貅。这尊镇宅神兽的左眼裂着道细纹——那是光绪二十八年陆老爷迎娶三姨太时,新妇轿辇不慎撞出的瑕疵。
大太太李氏立在万字纹槛窗前,水田衣的缂丝滚边被雨水洇出深色痕迹。她数着第三十六滴从瓦当坠落的雨珠,忽然听见西厢传来瓷器碎裂声。贴身丫鬟春桃刚要掌灯,却被她枯竹般的手指攥住腕子:掌什么灯?由着那狐媚子闹去。
这话音刚落,二姨太赵氏带着玫瑰香的风已卷进正厅。她今日特意梳了堕马髻,鬓边斜插的累丝金凤衔着滴血红宝石,正巧映着西天最后一缕霞光。姐姐倒是清闲,赵氏捻着孔雀翎羽扇,指尖蔻丹艳得刺目,听说三妹房里的翠竹,今晨在梧桐树根底下挖出个鎏金匣子?
李氏的护甲在紫檀窗棂上刮出尖利声响。她想起昨夜子时巡夜,确实望见三姨太的绣楼闪着荧荧绿光,像极了那年老爷停灵时,棺椁四角点的长明灯。
此刻被议论的三姨太林氏,正倚在绣楼二层的美人靠上。她葱白指尖捏着半块松子糖,却任由糖粒在掌心化成黏腻的糖浆。楼下小丫鬟们叽喳着新得的鎏金匣,却不知真正的秘密正藏在她们头顶——房梁缝隙间悬着的黄铜鸟笼里,锁着本靛蓝封皮的账册,那是老爷咽气前塞给她的保命符。
三太太,这怀表...翠竹捧着刚擦净的珐琅怀表欲言又止。林氏望着表盘上停滞的申时三刻,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绽开一朵红梅。十年前那个同样阴雨的申时,六姨太青鸢就是捧着这块怀表,在井栏边哼着苏州评弹,突然像片梧桐叶般轻飘飘坠了下去。
宅院东角的梧桐突然沙沙作响,惊起一群寒鸦。老仆福安佝偻着背在树下烧纸钱,火盆里忽的卷起阵旋风,带着未燃尽的纸灰扑向绣楼方向。他浑浊的老眼盯着空中打旋的灰烬,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雷雨夜,自己亲手埋进树根下的檀木匣——里头装着六姨太临盆时,产婆从血水里捞出来的畸形胎儿。
雨幕深处传来笃笃木鱼声。李氏转身走向佛堂,却在描金彩绘的游廊拐角,撞见个浑身湿透的小厮。那少年怀里紧抱着青花瓷瓮,瓮口渗出的暗红液体,在积水里蜿蜒成诡异的符咒。
作死的!春桃厉声呵斥。小厮扑通跪地,瓷瓮骨碌碌滚到李氏脚边,赫然露出半截泡胀的婴孩手臂,腕上金铃铛刻着模糊的陆字。李氏的翡翠念珠应声而断,一百零八颗菩提子溅落满地,像极了那年元宵,她从老爷书房暗格里抖落的,整整一匣子带血的乳牙。的宅院中,隐藏着某种不为人知的危险。
檀香在青铜狻猊炉里积了三寸厚的灰,李氏跪在蒲团上捻动佛珠,第三遍《往生咒》念到照见五蕴皆空时,供桌突然传来吱呀声。那卷《地藏经》无风自动,哗啦啦翻到婴灵渡化章,夹层里掉出块猩红襁褓。
不!李氏的护甲深深掐进掌心。二十年前的梅雨夜突然在眼前炸开——产婆抱着啼哭的婴孩撞开佛堂门,琉璃灯照见襁褓上大团污血。她至今记得那孩子青紫的小脸,额角胎记像极了老爷书房挂的《钟馗捉鬼图》里恶鬼的獠牙。
造孽啊...颤抖的手指触到襁褓里的硬物,半块和田玉长命锁硌得生疼。当年她亲手将玉锁塞进死婴襁褓,怎会出现在这里?窗外的雨忽然变成那年泼天血水,她看见自己戴着翡翠护甲的右手,将襁褓抛进井口时溅起的水花里,分明映着六姨太青鸢吊在梁上的绣鞋。
经卷上的婴孩肚兜突然渗出褐红液体,檀香气混着铁锈味涌进鼻腔。李氏踉跄后退,撞翻了长明灯。火苗舔舐着血襁褓,烧出个扭曲的冤字,那字形竟与老爷临终前,在药碗边用手指蘸着汤药写的一模一样。
铜镜里映着赵氏精心描画的远山眉,她忽然狠狠扯下金凤钗,在妆台上划出刺耳声响。陆振廷你个老鬼!玛瑙戒指叩击着螺钿妆奁,里头暗格藏着包砒霜——正是三年前中秋,她往老爷酒壶里掺的那包。
当我不知道?她对着镜中幻影冷笑,指尖抚过依旧紧致的脖颈,那夜你搂着唱昆曲的戏子,叫我跪在青石板上听你们欢好...菱花镜突然映出无数重叠的面孔:八岁被卖进怡红院的她,十五岁初次接客的她,还有二十岁那年,故意打翻燕窝羹淋湿陆老爷长衫的她。
胭脂盒底藏着张泛黄契约,当年她签的赵金凤三字墨迹犹新。铜镜忽然蒙上雾气,显出大太太佛堂供着的送子观音像。她猛地将金钗刺向镜面:凭甚她李氏能掌家?就因生了那个药罐子大少爷?碎裂的镜片中,她望见自己正往三姨太的安胎药里撒夹竹桃粉。
妆奁最底层的手札突然无风自动,露出夹页里褪色的鸳鸯帕——正是三年前她买通小厮,塞进教书先生怀里的那块。窗外的雨声渐成当年私会时的檐铃响,她忽然对着虚空媚笑:程先生,你说我的眼睛像秦淮河的星子
药香混着雨腥气在肺叶里炸开,林氏抓着窗棂的手指泛起青白。珐琅怀表的滴答声突然变成产婆的尖叫:是个死胎!二十年前的暴雨夜冲破记忆封印,她看见自己抱着襁褓冲进火海,火舌却温柔地绕过婴儿额间朱砂痣。
云漪...哮喘带来的窒息感如命运之手扼住咽喉。绣绷上的并蒂莲突然渗出血珠,在杭绸上洇出六姨太上吊用的白绫纹样。药碗里浮起张模糊的脸——那个书生撑着油纸伞,在石桥上等她,伞面上题的诗句突然活过来,变成无数黑蚂蚁爬满她的喉咙。
檀香灰落在怀表表面,显出道裂缝。林氏突然看清表盘背面刻着的生辰八字——分明是她夭折女儿的生辰!雷声在耳畔炸响,雨滴化作当年产婆端来的汤药,黑褐药汁里沉着半枚翡翠耳坠,正是大太太今日戴的那对。
绣楼传来吱呀声,梁上的黄铜鸟笼自行开启,账册页间飘落张地契——正是老爷临终前,抓着她的手按在梧桐巷七号房契上的血指印。哮喘带来的眩晕中,她望见云漪在火海里转身,额间朱砂痣竟与当年死婴的胎记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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