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房木门被医修吱呀推开时，洛清瑶正攥着碎片的手背上青筋凸起。
玉玑子的惊呼声撞进耳膜，她只觉掌心那点暗金温度瞬间抽离，像被人猛地拔走了心口最后一根暖香。
师姐！小药童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半撑着身子，染血的衣袖滑下露出青灰的手腕，方才给碎片输送灵力时......纹路突然淡了三成。他颤抖的手指指向案几上的青铜灯，灯影里那枚巴掌大的幽光碎片正泛着死鱼般的灰白，玄灵掌门的魂气......在散。
洛清瑶喉间泛起腥甜。
她想起昨夜在矿洞，碎片贴在胸口时还烫得灼人，像玄灵子从前总爱抵着她额头的温度。
可现在——她将碎片按在眼皮上，左眼的朱砂痣被冰得发疼，眼前浮现出前世最后一幕：玄灵子为护她硬接下魔修一击，魂体在她掌心碎成星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是等我。
玉玑子。她突然开口，声音像淬了冰的刀锋，古籍里有没有救魂的法子？
小药童愣了愣，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掀开被褥。
他伤未愈的腰腹还渗着血，却硬是从枕头下抽出一本边角卷毛的《万灵续魄录》，纸页间夹着的枯叶簌簌掉落：我......我前日翻到过！
要把魂气凝实体，得用九转还魂草做引！他指尖戳在泛黄的书页上，但这草三百年前就绝迹了，最后一次记载在幽冥谷...
幽冥谷。洛清瑶重复这三个字，舌尖抵着后槽牙。
那是修仙界有名的绝地，毒瘴蚀骨，机关密布，连化神期修士都不敢轻易踏足。
可她望着碎片逐渐浑浊的表面，喉间的腥甜突然变成了火——玄灵子等了她两世，这一世说什么都不能再让他等。
沈青梧！她转身撞开丹房门，晨雾里玄衣弟子正抱着药篓匆匆赶来，发梢还沾着露水珠，备最快的飞舟，半个时辰后随我去幽冥谷。
沈青梧的手一抖，药篓哐当落地。
他望着洛清瑶泛青的眼尾，又瞥向她掌心的碎片，喉结动了动：师姐，幽冥谷......
我有数。洛清瑶将碎片收进贴胸的锦囊，转身时带起一阵风，你若怕，现在还能退。
我何时怕过？沈青梧弯腰捡起药篓，指节捏得发白，三年前你替我挡下外门大比的毒箭时，我就说过要跟着你。他将药篓塞进洛清瑶怀里，我背你飞舟，你负责找草。
幽冥谷的毒瘴比记载中更凶。
墨绿色的雾气在谷口翻涌，带着腐肉混着铁锈的腥气，沾到衣角便滋滋腐蚀出洞。
洛清瑶站在谷口，从药篓里摸出个青瓷瓶，倒出两颗朱红药丸——这是她昨夜用前世记忆改良的避毒丹，主药是玄灵宗后山百年乌头，辅药掺了她一滴本命精血。
吃。她抛给沈青梧一颗，自己仰头吞下。
药丸入喉的瞬间，舌尖泛起苦涩，心口却腾起热流，像有团火在烧着毒瘴的侵蚀。
跟紧我。她抽出腰间软剑，剑身嗡鸣着劈开瘴气。
沈青梧握紧佩剑跟在身后，他能看见师姐发间的银簪在雾里泛着冷光——那是玄灵子亲手给她的定情信物，说等她成了内门首徒就换玉簪。
可现在......他望着洛清瑶绷紧的肩背，喉间发涩。
两人在毒瘴里穿行了两个时辰，终于在谷底的断崖边看见了九转还魂草。
那株草生在石缝里，叶片呈半透明的金色，每片叶子都流转着星辉，正是古籍里叶若金箔，光映魂魄的模样。
找到了！沈青梧低喝一声，正要冲过去，却听见身后传来破空声。
二十几道黑影从雾里窜出，为首的正是昨夜矿洞截杀他们的幽冥教长老。
他阴恻恻地笑：洛首徒倒是好本事，能找到这绝地。
不过——他指尖弹出数道黑芒，九转还魂草，归我幽冥教了！
洛清瑶瞳孔骤缩。
她扫了眼身后的沼泽——方才进来时她就注意到，那片看似平静的泥潭下藏着腐尸草，触之即陷。
她反手拽住沈青梧的手腕，软剑划出半圆：退到沼泽边！
沈青梧瞬间会意。
两人且战且退，幽冥教修士的黑芒擦着洛清瑶的衣袖飞过，在她手臂上划出血痕。
她咬着牙，在踏进沼泽的刹那猛拍沈青梧后背：跳！
两人凌空跃起，落在沼泽边缘的巨石上。
幽冥教长老骂了声狡猾，带着手下追来。
可他们刚踏进沼泽，腐尸草的藤蔓便如蛇群般窜出，将最前面的弟子拖进泥潭。
惨叫声中，洛清瑶趁机掠向断崖，软剑割断石缝，将九转还魂草攥进掌心。
走！她反手掷出三颗爆炎弹，炸得幽冥教修士连连后退。
沈青梧接住她时，发现她腰腹插着两根黑针——方才混战中她替他挡的。
师姐！他声音发颤，将她背在背上，灵力疯狂涌入双腿。
洛清瑶靠在他肩头，能感觉到鲜血正顺着大腿往下淌，可她望着掌心里的九转还魂草，突然笑了：青梧，你闻见没？
闻见什么？沈青梧的灵力快耗尽了，额角全是冷汗。
玄灵宗的方向。洛清瑶将脸埋进他后颈，有桃花香。
回宗门的飞舟上，洛清瑶昏了三次。
最后一次醒来时，她正躺在丹房的玉床上，玉玑子守在床头，眼下乌青得像涂了墨：师姐，我查过了，灵魂归位丹需要本命精血做引......可你之前用了太多......
无妨。洛清瑶撑起身子，指尖掐破掌心，鲜血滴进丹炉。
丹炉里的九转还魂草正泛着金光，与玄灵子的碎片交缠。
她望着跳动的丹火，突然想起玉玑子苍白的脸——这小药童昨夜替她输送了半宿灵力，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师姐，我来。玉玑子突然踉跄着扑过来，指尖按在丹炉的阵眼上。
他的灵力如细流般注入，可洛清瑶能看见他的发梢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我......我之前害你涉险，现在......
傻小子。洛清瑶的眼泪砸在丹炉上，溅起一串金芒。
她咬着牙控制火候，丹炉里的药浆逐渐凝成一枚赤金色的丹丸，等丹成了，我给你酿最甜的桂花酿。
当灵魂归位丹终于落在掌心时，玉玑子已经昏死过去。
洛清瑶将丹丸贴身收好，转身走向后山的封印之地。
那里有玄灵子用最后灵力布下的困魂阵，此刻阵眼上的碎片正发出微弱的光，像将熄的烛火。
她跪在阵前，指尖抚过阵纹。
突然，天空传来裂帛般的声响。
洛清瑶抬头，只见天际裂开一道漆黑的缝，混沌魔气如洪水般涌出，其中隐约能看见玄灵子的身影——他的魂体正被魔气撕扯，却仍在朝她伸手。
洛清瑶。低沉的声音从裂缝中传来，像千万恶鬼在嘶鸣，你以为靠一颗丹药就能逆命？
洛清瑶握紧丹丸，站起身。
她左眼的朱砂痣在魔气中泛着妖异的红，声音却稳得像山：我逆过轮回，逆过天道，这一次......她将丹丸抛向阵眼，我偏要逆了这混沌！
裂缝中，玄灵子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清瑶，退......
大地开始剧烈震动，远处传来宗门护山大阵碎裂的轰鸣。
洛清瑶望着阵眼中逐渐凝聚的身影，突然笑了。
她知道，这一战，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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