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的蓝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洛清瑶指尖的血珠滴在魂引符上，殷红顺着金色纹路蜿蜒如活物。
玄灵子攥着她手腕的手骤然收紧，却见她反手扣住他掌心，将那枚凝聚着本命精血的符纸按进他心口。
清瑶！他声音发哑，额间血符裂开蛛网状细纹，黑气从裂痕里翻涌而出，将他周身灵气搅成乱麻。
洛清瑶能清晰感知到他魂魄的震颤——那是比寒潭更冷的颤栗，像是要碎成万千星子，散在这满是焦土的古战场。
她后退半步，玄灵子指尖还沾着她的血，在月光下泛着妖异的红。
风卷着残叶掠过她发间，左眼角的朱砂痣被吹得微颤，像要坠下一滴血。我前世是炼丹师，她忽然笑了，声音却比剑气还冷，最擅长用命换命。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从断墙后扑来。
沈青梧的外袍被划破数道口子，腰间佩剑还滴着黑血，显然刚从外围的魔修群里杀出来。
他单膝跪在洛清瑶跟前，掌心托着枚裂痕密布的玉简，指尖在发抖：师姐！
玉玑子说药堂古籍阁有本残卷，我翻了三天三夜...
洛清瑶瞳孔微缩。
她记得玉玑子今早被魔修偷袭，胸口还插着半柄断剑，是她用回春丹吊住的命。
原来那小弟子疼得直冒冷汗时，还咬着牙跟沈青梧说西边第三排木架，最底层霉烂的绢布包。
双魂共鸣术。沈青梧将玉简塞进她手里，能引两人魂魄共振，补全真魂缺失。
我试过用灵犬和野兔......他喉结动了动，虽然兔子晕了三天，但确实没散魂。
洛清瑶指尖拂过玉简裂痕，残卷上的古篆突然泛起微光。
她前世是丹鼎峰首座，最擅破解上古术法，只扫两眼便看出门道——这术法需两人灵台清明，魂魄相融如两盏灯芯共燃，稍有猜忌便会反噬成灰。
玄灵子不知何时站到她身侧，左臂暗金纹路正在消退，像被墨汁慢慢洇开的金线。
他低头看向她手中玉简，声音低得像碎冰：你信我？
信。洛清瑶将玉简拍在他掌心，你若敢让我魂飞魄散，我就算化成鬼也要揪着你道袍去忘川河底数石头。
古镜突然发出嗡鸣，蓝光凝成实质的光链，将两人缠在中间。
洛清瑶能感觉到玄灵子的灵力顺着光链涌进来，带着他特有的松木香——是玄灵宗后山那片千年古松的味道，她曾在他的茶盏里闻过。
跟我念口诀。她握住他左手，将指尖按在他腕间脉搏上，一魂引，二魄合......
玄灵子的脉搏跳得极快，快得不像三百岁的老怪物。
他的声音混着她的，在空荡的古战场里荡起回音：三光同照，四象共承......
黑气突然如潮水倒卷，古镜表面裂开更多细纹，蓝光中渗出诡异的紫。
洛清瑶感觉有双无形的手在扯她魂魄，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揉成齑粉。
她咬得舌尖出血，腥甜漫进喉咙，却见玄灵子臂上暗金纹路骤亮，竟顺着两人相握的手爬到她腕间。
清瑶，看我眼睛。玄灵子另一只手扣住她后颈，拇指摩挲着她耳后那道淡疤——那是她做外门杂役时被泼滚油留下的，他曾在她昏迷时用灵法治过七次，记得地宫外的月光吗？
你说我都在。
月光突然穿透云层，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
洛清瑶恍惚看见十六岁的自己，站在地宫台阶上，仰头望着他被月光镀成银边的背影。
那时她还是外门最末等的杂役，他是高高在上的掌门，却为她挡住了所有射来的淬毒银针。
我都在。她轻声重复，魂魄突然轻得像云。
那些被黑气撕扯的疼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温暖的共鸣——像是两棵根系交缠的古松，风过时枝叶会一起摇晃。
古镜的裂痕开始愈合，蓝光重新变得纯粹。
玄灵子臂上的暗金纹路不再消退，反而顺着两人相触的皮肤爬上她手背，在她腕间绕成小小的松枝形状。
成了？沈青梧在远处喊，声音带着哭腔。
他怀里还抱着昏迷的玉玑子，小弟子的断剑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痂。
洛清瑶刚要应声，古镜突然迸出刺目的白光。
她眼前一黑，再睁眼时，玄灵子正抱着她跪在地上。
他臂上的暗金纹路多了道裂痕，像道闪电劈在松枝中央。
清瑶？
清瑶！他声音发颤，拇指去擦她嘴角的血，你别吓我......
洛清瑶想笑，却发现自己记不起某些事了。
比如前世最后一次炼丹的火候，比如玄灵子第一次对她笑时穿的什么颜色道袍。
她摸着自己发疼的太阳穴，突然听见古镜里传来沙哑的声音：真魂虽聚，劫难未消。
混沌魔灵的封印松动了七寸，你们的时间......不多了。
风卷着残叶掠过，远处传来魔修的尖啸。
沈青梧已经架起玉玑子，腰间佩剑重新出鞘：师姐，我去引开他们！
洛清瑶撑着玄灵子的肩膀站起来，左手腕上的暗金松枝纹路微微发烫。
她摸出腰间的丹瓶，倒出两颗九转还魂丹，一颗塞进玄灵子嘴里，一颗含在自己舌下。
沈青梧。她望着那道冲向魔修群的背影，声音里有了从前当外门首徒时的冷硬，若撑不住就喊我，师姐的丹炉还没给你炼过本命剑。
玄灵子握住她发烫的手腕，暗金纹路在两人交握处流转。
他望着她左眼角的朱砂痣，突然低头吻了吻那点红：下次再敢随便用命换命......
换你命就敢。洛清瑶打断他，指尖按在他心口，能摸到那里有力的跳动，玄灵宗不能没有掌门，我也......不能没有你。
古镜的蓝光重新亮起，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
远处魔修的喊杀声渐近，却再也穿不透这方被月光和松木香笼罩的天地。
洛清瑶望着玄灵子臂上那道裂痕，将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等解决了混沌魔灵，我要你陪我去后山看雪。
好。玄灵子应得极轻，却像承诺了整个天下，看一辈子雪。
风又起时，两人周身腾起金色灵光。
那是上古神族的气息，混着炼丹师特有的药香，顺着风势卷向蜂拥而来的魔修。
沈青梧回头看了一眼，突然笑出声——他的师姐，他的掌门，从来都是这样的。
他们站在光里，像是要把天都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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