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里的黑暗比寻常夜色更浓三分，那些先前被称作深渊魔蝠的妖兽在撕心裂肺的尖啸中突然炸裂成黑雾，而后如活物般汇集成铺天盖地的黑影，浪潮似的朝着众人涌来。
洛清瑶的本命法器流月刃还沾着魔蝠的血珠，此刻却被寒气压得嗡鸣震颤，她反手将刀刃插入地面稳住身形，抬头时只觉眼前一片混沌，唯有那股侵入骨髓的冷意顺着衣袍缝隙往骨头里钻。
是上古凶兽封印之力溢出！神秘仙灵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识海炸响，那团原本半透明的光团此刻凝成一道虚影，额间浮现出古老符文，我曾见过古籍记载——万年前深渊封印松动时，溢出的凶煞之气会具象成无智黑影，专噬活物生机！
沈青梧的剑穗被黑影擦过，立刻泛起焦黑，他倒抽一口冷气，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暴起：洛师姐，这玩意儿比魔蝠还邪性！
我刚才砍中一团黑影，它居然像水一样散了又聚！
玉玑子本就苍白的脸此刻白得近乎透明，药灵体质特有的清苦药香从她身上散出，可在这寒雾里却淡得几乎要消散。
她踉跄两步，指尖掐住腰间的药囊，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抬头：我、我记得药经里说，至纯之气能克阴邪...
洛清瑶瞳孔微缩。
前世她作为炼丹大宗师，曾在极北冰原的暗河底见过类似的黑暗能量——当时为了采集寒魄草，她误入被封印的阴脉，那些缠上丹炉的黑雾，正是见光则溃。
她猛地转头看向玉玑子：小玑，用你的药灵体质！
温和的光！
可我......玉玑子攥紧药囊的手微微发抖，她胸前的衣襟还渗着血，那是方才替沈青梧挡下魔蝠利爪时留下的伤。
相信我。洛清瑶大步跨到她身侧，掌心按在她后心，将一缕温和的木属性灵力渡过去，你的光不是攻击，是屏障。
玉玑子咬着唇点头。
她闭目凝神，药灵体质特有的淡金色光芒从她周身泛起，像春晨的薄雾，裹着草药的清芬。
黑影触到这光的瞬间发出刺啦声响，像是热油泼在冰面，最前排的黑雾竟真的开始溃散。
好样的！洛清瑶眼睛一亮，转身对玄灵子打了个手势，掌门，青梧，两侧包抄！
这些黑影遇光会滞顿半息，趁那时候用灵力冲散！
玄灵子左臂的暗金纹路此刻亮如星火，他单手结印，周身腾起赤金色灵力，如火焰般包裹住手掌。
沈青梧虽伤重，却咬着牙将全身灵力灌进剑中，剑身泛起青芒。
两人同时暴喝一声，左右开弓——玄灵子的灵力如烈阳破云，沈青梧的剑势似苍松断枝，被光暂时压制的黑影在这两股力量下碎成星点，消散在空气里。
可还没等众人松口气，深渊更深处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更多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这次的黑雾里甚至裹着狰狞的兽首虚影，有獠牙毕露的虎，有双翅遮天的鹰，皆是上古凶兽的模样。
玉玑子的光芒被撞得东倒西歪，她额角渗出冷汗，光团明显比之前暗淡了三分。
这样下去小玑撑不住！洛清瑶的流月刃在手中转了个花，刃身泛起丹火特有的橙红——这是她用本命精血催发的炼丹之火，虽不能直接攻击，却能净化阴邪。
她反手将刀刃插入地面，丹火顺着刀身蔓延，在众人脚下画出个半圆的火阵，暂时替玉玑子分担了压力。
清瑶，你用了精血！玄灵子眼尖地注意到她眼尾泛起的血丝，声音陡然沉了几分。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洛清瑶抹去嘴角的血渍，目光灼灼地盯着不断翻涌的黑影，这些黑影的攻势有规律——每次都是中间先动，然后向四周扩散。她指尖点向深渊最深处那团最浓的黑雾，那里应该是中心点，破了它，黑影自然溃散。
玄灵子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皱眉道：我也觉出那处气息不对，但......他抬手试了试，一道灵力打过去，竟像泥牛入海般没了声响，有层无形的屏障。
我来！洛清瑶将流月刃收回腰间，就要往那团黑雾冲去。
可刚迈出两步，她便被一股力道狠狠撞了回来，像是撞在无形的墙壁上，喉头一甜，又咳出一口血。
清瑶！玄灵子接住踉跄的她，手臂紧得几乎要嵌进她骨缝里。
洛清瑶抹了把嘴角的血，目光却更亮了：是结界，专门针对活物的结界。她抬头看向神秘仙灵，前辈，这结界和封印有关吗？
仙灵的光团剧烈震荡，显然也在震惊：应该是封印的一部分！
万年前的封印术法里，确实有外护内困的说法——既防止凶煞外泄，也阻止外人破坏核心。
那要怎么破？沈青梧急得额角青筋直跳，他的剑已经砍得卷了刃，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小玑被耗死！
玉玑子的光团此刻只剩鸡蛋大小，她的药囊掉在地上，里面的药材全被冻成了冰渣。
洛清瑶心尖发颤，她解下自己的外袍裹住玉玑子，又将最后一颗补元丹塞进她嘴里：小玑，再撑撑，我一定破了这结界。
她转身看向那团黑雾，眼中翻涌着前世记忆里的画面——那时她为了破解阴脉封印，曾用三味真火融过类似的屏障。
可现在她的丹火......洛清瑶咬了咬舌尖，腥甜在嘴里蔓延。
她的本命精血本就因为之前的丹火消耗了不少，若再强行催发，怕是要伤及根本。
玄灵子，借我点灵力。她突然转身，伸手按在玄灵子心口。
玄灵子一怔，随即明白她的打算。
他左手扣住她的后颈，将赤金色的灵力渡入她体内，那灵力带着神族特有的灼热，像一道暖流冲散了她体内的阴寒。
洛清瑶只觉丹田处的丹火重新旺盛起来，她指尖凝起火苗，朝着那无形屏障猛地按去。
轰——
火苗触到屏障的瞬间爆发出刺目强光，洛清瑶的指尖被灼得焦黑，可那屏障却连道裂痕都没有。
她喘着粗气后退两步，玄灵子立刻扶住她，掌心的灵力源源不断地输过来。
怎么会......洛清瑶盯着自己发颤的手，前世的记忆里，那阴脉的屏障用丹火一融就碎，可这里的......
或许需要更纯粹的力量。神秘仙灵突然开口，这封印是上古神族所设，若有神族血脉......
玄灵子的暗金纹路突然大亮，他松开洛清瑶，独自走向那团黑雾。
他每走一步，地面便裂开细小的纹路，空气中的灵力疯狂向他汇聚。
当他站在屏障前时，整个人像是被赤金火焰包裹的战神，左臂的纹路连成完整的龙形，发出震耳欲聋的龙吟。
清瑶，退开。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里有她从未见过的决绝。
洛清瑶立刻拽着玉玑子和沈青梧退到安全距离。
玄灵子深吸一口气，双手结出复杂的法印，那龙形纹路从手臂蔓延到全身，最后汇聚在他掌心，形成一枚暗金鳞片。
他将鳞片按在屏障上，鳞片瞬间发出刺目强光，连黑影都被这光逼得连连后退。
咔嚓——
一声细不可闻的脆响。
洛清瑶屏住呼吸。
她看见屏障上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痕，可下一秒，玄灵子突然喷出一口黑血，整个人向后倒去。
洛清瑶眼疾手快地接住他，发现他的暗金纹路正在褪去，脸色白得像纸。
没用......他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封印年代太久，我的血脉之力......不够。
洛清瑶的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她看着仍在翻涌的黑影，看着玉玑子越来越弱的光团，看着沈青梧颤抖的手臂，突然笑了一声。
她摸出腰间的流月刃，刃身的丹火比之前更盛三分——这次，她连精血都没留，直接燃烧起了本源。
谁说只能用血脉？她的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我还有前世的命，还有这一身的丹火！
玄灵子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清瑶，你疯了？
本源燃烧会......
会怎样？洛清瑶打断他，眼尾的朱砂痣因为充血变得更艳，大不了我再死一次。
但这次，我绝不会让我的人有事。
她甩开他的手，朝着屏障狂奔而去。
流月刃上的丹火在她身后拉出一道赤虹，像是凤凰涅槃时的尾羽。
当她的刀刃触到屏障的瞬间，整个深渊都剧烈震动起来。
洛清瑶感觉有千万把刀在割她的经脉，眼前一阵阵发黑，可她咬着牙，将最后一丝灵力都灌进刃中。
给我——碎！
轰鸣声中，屏障终于出现了一道半指宽的裂缝。
洛清瑶趁机钻了进去，可还没等她看清中心点的模样，一股更强大的力量突然将她弹飞。
她撞在身后的石壁上，咳出的血溅在玄灵子的衣襟上，模糊了那道暗金纹路。
清瑶！玄灵子扑过来将她抱在怀里，声音都在发抖。
洛清瑶勉强抬头，看着那道刚出现又闭合的裂缝，扯了扯嘴角：差......差一点。她的意识开始模糊，却还是强撑着说完最后一句，帮我......守住光......
黑暗中，玄灵子抱紧她的手在发抖。
他看着仍在逼近的黑影，看着玉玑子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光团，突然仰天长啸。
他的暗金纹路再次亮起，这一次比任何时候都亮，连瞳孔都泛起了金色。
上古神族玄灵，以血脉为引，以命为契——他的声音震得石壁簌簌落石，破！
洛清瑶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是玄灵子掌心那团比太阳还亮的金光，和那道终于裂开的屏障缝隙。
而在那缝隙深处，有团漆黑如墨的东西，正缓缓转动，像是一只闭合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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