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共长天烟锁梨山,渔舟唱晚茶烟锁心,响穷雁阵惊瑟,声断新区之浦。
深秋夕照霞飞的梨山居,黄绿落叶飘零铺洒青石小径,每一片都像是独自等待情郎渐渐夜不归的小女子,无可奈何只能随他去。
盛飞鸿站在青石小径尽头廊下,修长骨节指尖掂着一枝带叶被风吹过的梨木细枝,悠深眸光始终落在院中那棵大梨树上。徐徐风来,梨叶已尽青黄,惊风一过,便沙沙而落,像是怀春偷偷的心事,藏不住,又说不出口,又想他知道,又怕他知道。
梨树侧旁细长的青石板干泡台,一抹素白道袍倩影丰神秀美,端木瑞雪独自坐在茶台前,纤纤素手轻掂执壶,滚水低冲入紫砂,不消片刻,茶香顷刻间随风满荡庭院。她垂眸细细闻香,浓密睫毛在眼底投下阴影,像静坐冥想又似是刻意避开他的视线。
秋风萧萧,虽没有寒意,这股风却自带秋凉。她眼未看向他,红唇微启轻声道。
盛飞鸿依然没有接话,只是将梨树细枝捏在指间,缓缓摩挲掌心。他心知肚明知道她想说什么,却又始终装作不懂。
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再难回头。
盛飞鸿径直来到桌前,茶色依旧,茶香已淡,沉默却比茶香袅袅更浓。
端木瑞雪沉默片刻忽然抬眸,眼底似有秋水潋滟:盛队近日办案,可还顺利?
盛飞鸿警服笔挺唇角微勾笑意,却眉头紧锁:也还行,只是有些案子……他顿了顿,一言难尽像雾里看花,越接近越不明。
她葱白指尖微微一颤,淡黄茶汤洒在青玉案上,晕开一滴滴大小不一深色水珠。
雾里看花吗?终究是隔了一层。她低垂眉眼轻声道,若真想看清,何不拨开那层雾?
盛飞鸿扬眉望着她,轻叹口气目光沉沉:有些雾有些事情,倘若未在合适的时机拨开了,未必是好事。
二人对视一瞬,端木瑞雪微红美目又各自移开视线。
劲风突然加急,枯枝梨叶落得更是零碎了。
斜阳落下西山,夜色渐浓,端木瑞雪按下白墙壁上一盏青灯,灯影轻颤摇曳,映得她侧脸如玉般清冷又白壁无瑕。
三年前那桩案子,你们现在能结案了吗?虽然结果不尽如人意,但也算是能给失踪警员的家属一个交待。她忽然柔声开口,声音轻碎得仿乎被夜风飘散。
盛飞鸿身形顿时不能自已,指尖微掐,枝桠终是被他弄断。
嗯。他嗓音低沉,情绪莫名在秋风夜色下透着股凄凉有些事,终归是会有个结果。
端木瑞雪莫名轻轻笑了,笑意却不达眼底:有时候能知道的结果往往有些残忍,甚至与事实相去甚远……未必是你想要接受的。
盛飞鸿抬眸看她,仿佛刚才那一闪而过悲伤的情绪未曾出现,他目光锐利似刀:你知道什么?
她只是不语,轻轻摇头,葱白粉色寇丹指尖轻抚过茶海边缘:我什么都不知道,只是……
只是有些如刀旧事怕你知道后,还不如不知道。
后半句,她话在嘴边又咽下终究没有说出口。
夜风在陷入了沉默的二人间骤起,吹晃了青灯。
随风飘荡花木扶苏暗影中,盛飞鸿忽然伸手,越过茶台拉住她把玩茶海的手腕。
端木瑞雪。他嗓音低沉,嗓音稍有些急促带着压抑的怒意,你到底在瞒我什么,你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她低头只是看着盛飞鸿拉着她骨节分明干干净净的手腕微颤,却没有挣脱。
盛飞鸿。她轻声唤他,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有些事,我就是说出来又于事无补,你若是信我一次半次,又何苦来逼问,真相不是早就呼之欲出吗?
他兀自冷笑:自欺欺人?
是。她抬眸,眼底似有泪光闪过,我宁愿你永远不知道。
盛飞鸿双目精芒盯着她,“你在玩火,希望你到时候能控得住局面……”忽然松手,起身走向院中。
冽冽夜风吹起他的警服衣角,瘦削背影孤绝如刀。
端木瑞雪盈盈神色微动望着他的背影,指尖深深掐入掌心使得悲伤不会如涌泉,何处是解脱?真相大白于天下就解脱了吗?
此时酉时三刻时分,梨枝桠曲的大梨树下,手中握着半截枯枝的盛飞鸿依旧在暗处默默观察端木瑞雪片刻后方去往楼下。
一楼黑檀木茶桌端木丰年和唐梅各自刷着手机,室内沉香袅袅。
端木瑞雪推门而出,肩上已然披着一件素色棉外衫,发梢眉眼还带着夜露的雾气。
可得解脱处,唯有神明前,或山水间。她轻声道,盛队,你选哪一条?
盛飞鸿端正的警服如一杆标枪没有回头,只是淡淡道:我选第三条。
哪一条?
真相。
端木瑞雪痛苦的闭了闭眼,唇角勾起一抹苦笑:那便是无解了。
盛飞鸿终于转身,目光如炬:端木瑞雪,若你心中有愧,现在说还来得及。
她抬眸,与他四目相对。
良久,她轻轻摇头:我无愧,只是……
只是怕你承受不起。
秋锁离人,盛飞鸿轻叹口气,默默的又看了看端木瑞雪终究转身离去。
端木瑞雪披风戴露站在廊下,欲语还休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雾中。
轻风卷着一片梨叶落在她发梢,她伸手拂去,指尖却触到一滴微凉。原来,秋露也会像泪,像那些说不得的情义,没有天长地久,只是曾经拥有。
梨山居的雕花木门缓缓关上,将所有的情与劫,都锁在了诡谲的深秋里。
露水凝在斜挂梨枝的冷月子时,一整队戴着老毕摩面具的男人背着整袋骸骨出现在省博物馆地下展馆专门放置北宋公主的血棺前,随着腰间九九八十一铜铸串铃如疾风骤雨般响起,袋内贰佰零陆块阴生骨突然自鸣。骨缝与阴木骨渗出的紫血在青铜棺椁与天上月连成星图,“铜鼓祭日,蛇灵收魂,蜕不尽相思蛊者”
银碗内的翡翠蝉蜕幻化成翅指向第八研究所的第三层地下研究室。戴着巫祝面具的为首男人立在青铜棺椁前,衣袍长下摆扫落棺壁青锈,露出刻满彝文的镇魂咒。
各位可知,这青铜棺椁原是通着第八研究所的?他指尖勾着翡翠蝉蜕的羽翅,翡翠蝉蛹里封着段妙言最后一缕残魂,在公主墓被毁掉阿姆的阴沉木骨,正好可借这具养得极好的宋朝公主尸蜕来还魂。
青铜棺底与周围遍布蛇鳞摩擦声,让不大的展厅顿时莫名阴森诡谲,为首巫祝老毕摩面具下又扯出一副阴沉木骨面具段安残缺的蛇尾突然卷住青铜棺椁周围游走的黑毛鸡冠蛇王。他半张脸透着阴森与不顾一切的疯狂,另半张脸爬满施展巫祝禁术遭反噬的黑色符纹:哥...你们谁都别想骗我...阿姆在这里很快就能复活...话音未落,段安掷出阴沉木骨架入血棺,血棺瞬间沸腾如煮,好像无形中有什么东西在你争我夺般。
子时的省博物馆地下密室,青铜甗蒸着段妙言的阴生骨头颅。段安褪去巫祝祭祀长袍,后背浮出与蛇骨相同的七星烙印:当阿姆你为保巫祝血脉布这焚心局,没办法只能把我炼成阴骨容器。他指尖划过青铜甗蒸着的颅骨,现在该是让那些对不起我们的人还债了。
随着一声巨响青铜甗突然炸裂,一股无形的罡气钉住蒸腾的骨雾。惨白的光线下,雾中显出段跃进的魂影,正将青铜蛇钉刺入北宋公主女尸后颈:好阿黑,睡醒该换皮了。
段安的银铃碎片突然飞起,割开自己的手腕。至亲骨肉的血滴在阴生骨上,竟凝成段妙言的脸:安儿,我的好安儿,快用那女人的尸血画引魂符,我马上就要复活成仙了!
段安扯下的面具下露出与段跃进相同的容颜。他将翡翠蝉蜕的羽翅嵌入北宋公主女尸心口,青铜甗里又飞出七十二枚蛇牙:你以为的是复活,不过是我借阴骨重生阿姆助她成仙做的局。
段安残躯突然暴起,周围团团围坐在棺椁呈七星引魂阵布阵护法的巫祝祭师们齐刷刷大声念咒,咒语越来越快,通篇内容与长生决无二,在咒语中段安蛇牙刺穿北宋公主女尸的手腕:多少年前我为了阿姆,为了今日心甘情愿被做成蛇胎时,无时无刻不幻想着此刻的到来!紫血喷溅在血棺内的阴沉木骨架上,女尸眼中突睁亮起红光——正是长生决下骨幻地仙的前兆。
地底传来轰鸣,那具血棺内的阴生骨破棺而出,骨架心口嵌着无数细小尸香魔铃。段妙言的残魂在铃阵中尖啸:宁做七日蝉,不做千年蛊,你竟拿儿子炼魂咒,把我炼成蛇母之蛊,让我们人不人鬼不鬼般连轮回都不能,我好恨!好恨!我生生世世都不会原谅你!
段安听到阔别多年魂牵梦绕母亲的声音,顿觉恍然隔世,“千年古黑彝族密术养尸成地仙后的尸蜕,置之死地而后生的绿瓢阴生骨,成就这举世无双的画皮祭,阿姆,你果真活过来了,这才是真正的永生计划。”
当时第八研究所在爆炸中坍塌后,段普段安兄弟抱着母亲阴沉木骸骨跃入核心祭台那口涌出无数黑毛鸡冠蛇的青铜井。井底竟是第八研究所的核心实验室,十四水晶棺里泡着十四具女童尸胸口纹着黑蛮彝族圣蛇图腾的遗骨。这些女童尸附属的水晶棺连接无数导管在最中央巨大核心水晶棺内,年轻的段妙言完好的人身蛇尾胸口依然插着当年自戗的青铜蛇钉。
阿姆...段安的泪滴在水晶棺盖上,显影出彝文血咒。段跃进恶毒愉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你们都是第一代黑蛮大祭司的嫡系血脉,只要你娘成为真正永生的执行者就能复活。他邪恶话语似恶魔般蛊惑兄弟俩,“去找出来,找到真正的长生决,只有你们,才能救你们的阿姆!”
段跃进幻化成的黑毛鸡冠蛇王自养蛇的青铜井缓缓游出,巨大的蛇尾卷出一根青铜法杖递在兄弟俩面前:原来真正的长生是需要以命换命,心甘情愿的付出生命,千万次绝不能错一次,原来我从来就没对过...它心口跳动着段安的蛇心,错一次,这颗心就会停。
段安的手颤抖着不由自主接过悬在空中的青铜法杖,昏暗中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室内微光照过他已经逐渐疯狂的脸:水晶棺里的母亲肉体已然无法复活,如此蛇尾人身的异形既算复活又如何容于世?已然全部异形的黑毛鸡冠蛇王段跃进的狂笑声如同摧毁最后防线的终极杀器让人绝望又无可奈何。他突然砸碎水晶棺台,阴生骨阵应声爆裂。
我的阿姆宁死不做傀儡,也不要活得人不人鬼不鬼!他将手中彝族青铜法杖刺入自己胸口,血染的法杖上犹如密码被激活般射出万丈光芒“铃魂劫咒,长生决丢失的残卷被显现了出来,画皮祭,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唯一。
第八研究所环形山基地核心实验室里,段安兄弟疯狂的背诵长生决的画皮祭篇,绿瓢心阴生骨,尸香魔铃,荣养阿姆灵魂的肉身,缓缓升起的黑毛鸡冠蛇王巨头吐出蛇信吞吐:好戏,才刚开始。它巨大蛇身后的青铜井缓缓开启,无数条黑毛鸡冠蛇自蛇王身下游出...
深市新区第八研究所废墟下,半截银铃在余烬中残铃自鸣。铃舌上的血渍渐次亮起,凝成星图——这注定又会是个不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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