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刚散尽的山坳里飘着股焦糊味，昨夜炸炉的残渣还粘在青石板上。慕寒渊蹲在歪脖子老槐树下数蚂蚁，裤腿沾着几片烧焦的槐叶。识海里传来夜翌的哈欠声，老鬼的虚影正翘着二郎腿啃糖葫芦。
这届娃娃不行啊......夜翌吐出颗山楂核，当年药王谷收徒大典，第一关就得从三千种毒草里挑出解药。
慕寒渊摸出块饴糖塞进嘴里，甜腻在舌尖化开。远处参赛台子刚支起来，七十二峰采药童子正往场中搬药材筐。穿金丝袍的三皇子踹翻个药筐，赤阳花洒了一地：这破花也配入本宫的丹？
暴殄天物！药堂首徒林修远捏着帕子蹲下，兰花指翘得能挂药壶，赤阳花要带露采，根须沾了尘土药性就...
话没说完，赤铜鼎轰地砸在旁边。萧烈古铜色的膀子泛着油光，腰间兽皮围裙还滴着血：林娘娘给爷腾个地儿！说着抡起斧头把整筐赤阳花剁成碎末，汁水溅了林修远满脸。
慕寒渊往树后缩了缩，怀里的玄铁鼎还在发烫。昨夜试火时炸飞的鼎盖刚补好，夜翌非说要用糖浆糊裂缝。这会儿鼎沿黏着几片糖渣，招来群绿头苍蝇嗡嗡转。
慕师弟躲这儿孵蛋呢？苏映雪的声音冷不丁从头顶传来。青衣少女倒挂在槐树枝上，冰蚕丝腰带垂下来扫过慕寒渊鼻尖，午时开炉，你的丹方备好了？
慕寒渊仰头看见她发梢沾着片蛇鳞，碧莹莹的：苏师姐的碧鳞蛇......
蜕皮呢。少女翻身落地，腰间竹篓里传出窸窣声，要借你些蛇蜕当药引么？说着掏出把银鳞片，在掌心摆成个笑脸。
夜翌在识海里吹口哨：小丫头片子撩你呢！
日头爬到洗剑池上方时，七十二口药鼎同时嗡鸣。执事长老踏着青玉尺掠过场中，袖袍翻飞间甩出二十四道令旗。慕寒渊的令旗插在西南震位，旗面被萧烈的火蟒燎出个窟窿。
首轮比药材淬炼！白胡子长老声如洪钟，三个时辰内提纯九种灵液，纯度不足七成者出局！
慕寒渊刚摸出药杵，隔壁台子突然炸开青光。林修远面前浮着十二把翡翠刀，正把株千年雪莲切成发丝细的薄片。药堂首徒指尖翻飞，每片莲花都裹上层金粉，惹得观赛席阵阵惊叹。
花里胡哨。萧烈啐了口唾沫，赤铜鼎里窜出火舌卷住整株雪莲。焦糊味弥漫时，这莽汉突然拍鼎大喝：给老子凝！鼎中腾起道红光，硬生生把烧成黑炭的雪莲炼出滴赤红液珠。
慕寒渊的玄铁鼎突然打摆子。夜翌急得跳脚：先放寒潭泥垫底！你当这破鼎是九凤朝阳......话没说完，鼎底裂缝滋啦冒出青烟。慕寒渊抄起冰魄草往裂缝一按，腾起的白雾里窜出只冰鼠，抱着药杵开始研磨朱果。
观赛席前排的胖修士啃着烧鸡嚷嚷：这届娃娃炼丹还带耍杂技？
日头毒得很，慕寒渊的后襟洇出汗渍。右侧台子的黄衫姑娘正哭鼻子，她的水晶药杵被萧烈的火蟒烤化了。苏映雪隔空抛来块寒玉：接着！那玉刚入手就化成长柄药勺，柄上还刻着只打哈欠的雪貂。
谢了苏师姐！慕寒渊话音未落，三皇子那边突然金芒大盛。紫金鼎中飞出九条金龙，衔着提纯好的灵液往玉瓶里灌。观赛席爆出喝彩，有个女修激动得摔了茶盏：金龙淬药术！皇族秘传！
夜翌在识海里冷笑：当年老夫拿这招喂猪猡兽......
慕寒渊的冰鼠突然炸毛。林修远不知何时挪到相邻台子，翡翠刀正偷偷摸摸勾他药筐里的赤阳花粉。药堂首徒笑得像条竹叶青：慕师弟这花粉受潮了，师兄帮你晒晒？
不劳费心。慕寒渊弹指震飞翡翠刀，袖中窜出条糖丝黏回药粉。夜翌教他的缠丝劲裹着饴糖，愣是把药粉裹成个糖球滚回鼎里。
场中忽然飘起细雨。苏映雪的药鼎腾起冰雾，在空中凝成伞盖大的雪莲。每片莲瓣都坠着灵液，坠到半空就被碧鳞蛇信子卷进玉瓶。小蛇吞完灵液打了个嗝，鳞片缝隙冒出丝丝寒气。
冰火淬炼！评委席有个老头打翻了茶壶，这丫头把离火芯藏在蛇腹里？
慕寒渊的玄铁鼎开始跳踢踏舞。冰鼠被颠得东倒西歪，抱着朱果滚进药渣堆。夜翌突然提醒：快放赤磷粉！慕寒渊抄起药勺往身后架格摸，却抓了个空——装着赤磷粉的玉瓶不翼而飞。
三皇子抛着个玉瓶吹口哨，瓶身赫然刻着慕寒渊的标记。紫金鼎里金龙嚣张地甩尾巴，溅起的火星子直奔慕寒渊面门。
小兔崽子玩阴的！夜翌在识海里骂娘。慕寒渊抬脚勾起药筐，筐底突然窜出条糖丝黏住玉瓶。三皇子被拽得踉跄，慕寒渊趁机抖出赤磷粉，鼎中腾起的绿火惊得冰鼠吱吱乱窜。
申时三刻，场中飘起古怪药香。慕寒渊的九瓶灵液勉强凑齐，最末那瓶回元液泛着诡异的灰。萧烈正举着赤红液瓶对日观察，林修远面前的玉瓶排成北斗七星阵，每个瓶口都浮着金线。
纯度检测！执事长老敲响铜锣。
慕寒渊看着检测石亮起六道半光纹，擦汗的手还在发抖。隔壁黄衫姑娘突然哇地哭出声——她的检测石只亮了三道。三皇子嗤笑着亮出八道半金纹，指尖还在转那个顺来的玉瓶。
作弊的玩意儿！夜翌气得虚影发红。慕寒渊按住抽搐的冰鼠，发现苏映雪正盯着他的灰液瓶看。少女突然弹来颗冰珠，珠子在液瓶口碎成霜花，灰液竟渐渐透出玉色。
检测石猛地蹦到七道光纹。
暮色降临时，七十二峰漫起紫雾。慕寒渊瘫在台子底下啃冷馒头，听着夜翌复盘方才的纰漏。玄铁鼎裂了道新缝，被他用糖浆混着香灰勉强糊住。
戌时第二轮，控火。执事长老的声音混在晚钟里，诸弟子可要护好衣袍——话音未落，西北角突然窜起火光，某个倒霉蛋的裤裆烧着了。
慕寒渊摸出苏映雪给的冰玉瓶，倒出颗薄荷味的清心丹。月光漫过山梁时，他看见林修远在暗处与药堂长老密谈，三皇子的随从正往鼎里倒金粉，萧烈抡着铁锤追打偷药的小贼。
夜翌突然咦了声：西南巽位有暗流。
慕寒渊借着捡药渣的姿势望去，苏映雪的丹台下方隐现水纹。碧鳞蛇盘在少女腕间，蛇瞳映着月光竟显出重瞳。鼎中冰火交织的气旋里，隐约浮着枚凰鸟形态的金丝。
炎髓的气息......老鬼的虚影突然凝实，这丫头也在打兽核的主意。
山风卷着初秋的凉意掠过赛场，慕寒渊把最后块饴糖按在鼎身裂缝上。接下来要烧的玄阴藤正在药筐里扭动，夜翌教他的九转控火诀还差三式没练熟。
子时的更鼓响起时，慕寒渊在鼎底摸到片冰凉的东西——半片蛇蜕，边缘沾着霜花状的暗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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