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得比往日慢些,山风裹着湿冷钻进祁瑶的领口。
空气里泛着泥土与青苔混合的潮湿气息,她不自觉缩了缩脖子,指尖微微发凉。
她望着被浓雾截断的山道,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那雾浓得像泼了墨的棉絮,连五步外的树影都成了模糊的剪影,更别说里面藏着什么。
偶尔传来几声窸窣响动,像是指甲刮过木头的“沙沙”声,令人头皮发麻。
“怕吗?”萧逸的声音突然近在耳畔,低沉而温润。
他不知何时侧过身,宽袖垂落时扫过她手背,像片带着体温的云。
衣料拂过的触感轻柔,却让她心头一跳。
祁瑶抬头,正撞进他眼底的关切。
方才捆山贼时沾的泥点还在他衣襟上,倒衬得眉眼更清俊了些。
阳光透过雾气洒下微弱光斑,在他脸上投下细碎光影。
她喉咙发紧,指尖悄悄勾住他腰带:“倒不是怕雾……就是这雾里的动静,像极了太医院地窖里老鼠啃药匣。”声音压得很低,几乎贴着他耳骨说话。
萧逸低笑出声,震得她勾着腰带的手指发麻。
“那便当是老鼠精作祟。”话音未落,光剑在他掌心嗡鸣,剑刃腾起淡金色光晕,像根会发光的糖葫芦签子——这是他吸收魂魄后,光剑第一次主动显形。
祁瑶盯着那团光,忽然想起昨夜他说的话:“这剑认主,若遇危险,比我还急。”此刻剑刃烫得他掌心发红,她便知这雾里的“老鼠”,怕不是普通山精。
“抓紧我。”萧逸深吸一口气,光剑往前一探,率先踏进雾里。
雾气裹上来的瞬间,祁瑶打了个寒颤。
那雾不是凉,是冷,冷得她睫毛上都凝了水珠,看东西像隔着层毛玻璃。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叶和霉味,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
萧逸的体温透过交握的手传过来,她索性整个人贴紧他后背,能清晰听见他心跳——咚,咚,比平时快了两拍。
他的呼吸也略显急促,夹杂着轻微的喘息。
“瑶瑶?”萧逸的声音闷在雾里,“你……是不是往我怀里钻了?”
“雾太浓,看不见路。”祁瑶理直气壮,指尖悄悄掐他腰侧软肉,“再废话,我拿银针扎你虎口。”
话没说完,脚腕突然一紧。
那触感滑腻冰凉,像泡了水的麻绳,还带着黏液般的湿润。
祁瑶低头,就见青黑色藤蔓正顺着她绣鞋往上爬,叶片边缘泛着紫斑,分明是带毒的。
叶子摩擦皮肤发出细微的“簌簌”声,仿佛蛇鳞掠过肌肤。
她倒抽一口冷气,刚要喊萧逸,就觉另一股力道缠上自己手腕——竟是藤蔓从地下钻出来,同时困住了两人。
“别动!”萧逸反手将她护在身后,光剑斩向缠在她脚腕的藤蔓。
可剑刃刚碰到藤蔓,那东西就像活了似的,“唰”地缩成一团,转眼间又从他脚边窜出更多,眨眼间缠上他小腿。
藤蔓根部在地下相互连接,像一张隐秘的网,感应到攻击后迅速蔓延开来。
祁瑶急得额头冒汗,药囊里的银针扎得掌心生疼。
她刚要摸解毒散,就见萧逸闭了闭眼,光剑的光晕突然暴涨。
他后腰的肌肉绷成线,喉结滚动着低喝:“借我点力气。”
“什么?”
“手!”
祁瑶反应过来,立刻将手按在他后心。
掌心触到他发烫的衣裳,能清晰感觉到他体内有股热流在窜动——那是他吸收魂魄后凝成的“绝世之力”,从前他总说这力量像团野火,烧得他心口发疼。
此刻那火顺着她掌心往自己体内涌,她竟不觉得烫,反而像泡在温泉里,连指尖都暖了。
“看好。”萧逸突然睁眼,瞳孔里泛着金芒。
他单脚点地,光剑往地上一插——
雾气被震得四散,地面裂开蛛网似的纹路。
一声尖锐刺耳的嘶鸣划破寂静,那些藤蔓“吱呀”乱叫着缩回土里,连带着带出几截焦黑的根须。
祁瑶踉跄着扑进他怀里,闻见他衣襟上淡淡的药香混着汗味,突然想起上个月他替她挡刀时,也是这样将她护在臂弯里。
“萧小郎君好本事。”她仰头,见他额角挂着汗珠,发梢还沾着雾水,“方才那招……像极了我煎药时,拿药杵捣碎药罐。”
萧逸耳尖通红,却不肯松开环着她腰的手:“你倒会挑时候贫嘴。”他低头,见她脚腕上有道红印,立刻蹲下身,“让我看看,藤蔓有毒没?”
祁瑶被他按在石头上,看他解自己绣鞋的动作比拆山贼腰带还认真,突然噗嗤笑出声:“没毒,我闻出来了。那藤蔓叶子是紫斑藤,毒性在汁液里,没破皮就没事。”
“你倒藏得深。”萧逸替她把鞋系紧,指尖擦过她脚踝时故意挠了挠,“方才吓得手都抖了,原来在憋大招。”
“谁抖了?”祁瑶作势要打他,余光却瞥见雾里有光。
那光是幽蓝的,像月光掉进了靛青缸,隐隐透出某种诡异的吸引力。
两人顺着光走了半盏茶时辰,雾气渐薄,眼前竟出现片湖泊。
湖水泛着诡谲的幽蓝,水面上飘着细碎的荧光,像撒了把星星碎屑,映照出他们彼此的脸庞。
“这水……”祁瑶蹲下身,指尖刚要碰水,就被萧逸拽住手腕。
“别动。”他光剑指着湖面,剑刃烫得几乎要烧起来,“我能感觉到,水里有东西。”
话音未落,湖面“轰”地炸开。
水珠飞溅中,祁瑶被溅了满脸水,抬头就见条黑黢黢的大家伙——那东西足有两人高,浑身覆着鳞片,眼睛像两盏红灯笼,张着嘴时,里面的尖牙能塞下她整只药囊。
“水猴子成精了?”祁瑶手忙脚乱摸银针,“快退!这东西皮厚,我得找它软窝!”
萧逸把她护在身后,光剑劈向水怪脑袋。
剑刃砍在鳞片上,溅出火星子,却只留下道白印。
水怪吃痛,尾巴横扫过来,他抱着祁瑶就地打滚,后背撞在石头上,疼得倒抽冷气。
“撑住!”祁瑶从药囊里摸出个青瓷瓶,拔开塞子就往他嘴里灌,“这是我新制的补元丹,能提气!”
热流顺着喉咙窜进四肢,萧逸只觉力气涌得像开了闸的河。
他大喝一声,光剑凝出三道虚影,同时刺向水怪眼睛——这是他新悟的“三才斩”,从前练了百遍都没成功,此刻竟顺得像吃饭喝水。
“嗷!”水怪惨叫着后退,左眼渗出黑血。
萧逸乘胜追击,光剑直刺它咽喉。
就在剑尖要触到鳞片时,水怪突然沉进湖里,湖面重新恢复平静,只剩一圈圈涟漪。
祁瑶扶着他喘气,看他衣襟被撕得乱七八糟,心疼得直咂嘴:“早说让你穿我补的软甲,偏要逞能。”
萧逸揉了揉她发顶:“穿了软甲,怎么让你看见我肌肉?”
“油嘴滑舌。”祁瑶笑着捶他,却在抬头时顿住。
雾气不知何时散了大半,森林深处飘来若有若无的琴音,像有人用指甲轻轻拨弄琴弦,悠远而空灵,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萧逸的光剑又开始发烫,这次不是灼人,而是带着股牵引感,像有只手在拉着剑往林子里走。
“听见了吗?”他望着雾气未散的深处,“像是……在喊我们。”
祁瑶摸出怀里的银铃——那是方才从山贼身上顺的,此刻正轻轻震动,和着琴音发出清响。
她握了握萧逸的手,掌心全是汗:“我也听见了。像是……在叫名字。”
山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往森林更深处飘去。
光剑的光晕越来越亮,照得两人影子拉得老长,像两尾要游进雾里的鱼。
“去吗?”祁瑶问。
萧逸捏了捏她指尖:“去。”他顿了顿,又补了句,“不过先说好,要是遇到更厉害的怪物,你得站我前面——我这伤腿,跑不过你。”
祁瑶被他逗笑,却悄悄把最锋利的银针攥在掌心。
两人相携往森林深处走去,光剑的光晕在前方引路,像盏不会熄灭的灯。
雾气重新漫上来时,琴音更清晰了。
这次祁瑶听清了,那声音像是……在念“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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