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峰站在门口，神情是林夜从未见过的复杂。他不再是过去那个有些轻佻、凡事都想争个先后的剑斗士，眉宇间多了一丝沉郁，仿佛压着什么心事。他身上穿着学院统一的精英学员制服，剪裁合体，衬得他身姿挺拔，却也像一层无形的枷锁。
“不请我进去坐坐？”赵峰扯了扯嘴角，想做出一个潇洒的笑，却显得有些僵硬。
林夜侧身让开。
房间里没有多余的椅子，赵峰很自然地坐在了林夜的床沿上，目光扫过这间简陋到堪称寒酸的宿舍，眼神里的情绪更加复杂难明。
“他们就给你安排了这种地方？”
“挺好，清静。”林夜给他倒了杯水，声音平淡。
赵峰接过水杯，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摩挲着杯壁，沉默了片刻，才重新开口：“林夜，我知道我们现在……算是竞争对手。很多事，我本不该多嘴。”
“但你还是来了。”
“是。”赵峰抬头，直视着林夜的眼睛，“因为我不想看到你死得不明不白。学院里有人在散布对你很不利的谣言，说你在黑风岭使用了某种禁忌的活祭仪式，才获得了力量，还说你精神状态不稳定，有被亡灵反噬的风险。”
林夜并不意外，这和维尔娜女王给的情报如出一辙。
“这些话，大部分都出自‘风纪部’和一些保守派导师的口中。”赵峰的声音压得很低，“他们能量很大，尤其是在新生群体里，很多人已经被影响了。你今天在训练场遇到的事，只是个开始。”
“我知道。”
赵峰看着林夜那平静无波的脸，忍不住有些急了：“你到底知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们这是在孤立你，捧杀你，给你打上‘邪恶’的标签！一旦你犯了任何错误，哪怕只是很小的错误，都会被无限放大，然后他们就能名正言顺地对你进行‘审查’！”
“然后呢？”林夜反问。
赵峰被问得一愣，然后苦笑一声：“然后？轻则废除你的力量，逐出学院，重则……你懂的。帝国对禁忌职业的处理，从来没有温和一说。”
他顿了顿，神色变得无比凝重：“还有，小心林尘。”
这个名字一出，房间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分。
“他最近实力大增，非常恐怖。”赵峰的语气中，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忌惮，“没人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他前几天在学院的‘虚空竞技场’，一个人挑战了三位排名前一百的高年级学长，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全部解决了。他的召唤物，和我们以前见过的完全不是一个次元的东西。”
赵.峰的家族在帝都同样有不俗的势力，他能得到的消息，远比普通学生要多。他继续说道：“我父亲曾经告诫过我，林尘这个人，背景极深，深到连我们家都查不到太多东西。只知道他似乎和帝国军方某个最神秘的部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他好像对你格外关注。”
林夜想起了在特快列车上感知到的那股气息，原来那并非错觉。
“他获得了什么奇遇？”林夜问。
“不清楚，这是他最大的秘密。有人猜测他找到了传说中‘英灵殿’的碎片，也有人说他契约了某个异位面的古代神灵。”赵峰摇了摇头，“总之，他很强，而且他看你的眼神，不对劲。那不是单纯的竞争，更像是……猎手在看待猎物。你和他，在学院里，必有一战。”
说完这些，赵峰似乎也松了口气，他站起身，将那杯没喝过的水放在桌上。
“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他的态度又恢复了一丝疏远，仿佛刚才的推心置腹只是一场幻觉，“我来找你，只是不希望我未来的对手，那么轻易地就倒在别人的阴谋里。能击败你的人，只能是我赵峰。”
说完，他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林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久久没有言语。赵峰的立场依旧摇摆，他既有世家子弟的骄傲与计算，又保留着一丝昔日同窗的情谊。这份复杂的关系，本身就是帝都这个巨大旋涡的缩影。
“林尘……”
林夜打开个人终端，开始查阅关于林尘的公开资料。资料很简单，只说他是特招生，职业是稀有的“远古召唤师”。但校园论坛的帖子里，却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那些关于他在虚空竞技场一战三的帖子，都被迅速删除了，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控制着舆论。越是这样，越证明赵峰所言非虚。
就在这时，学院的公共频道突然响起了一阵庄严肃穆的钟声，所有学生的个人终端都同时收到了学院发布的最新通知。
【关于首次月度综合实战考核的公告】
【全体新生请注意：为检验各位新生近期的学习与修炼成果，培养实战能力与团队协作精神，学院决定于三日后，组织首次月度综合实战考核。】
【考核地点：编号73号初级异位面裂隙——“腐烂之痕”】
【考核任务：深入裂隙，清理区域内的畸变魔物，收集“腐化核心”，并尽可能探明裂隙内部的能量异常源头。】
【考核评分：根据收集的腐化核心数量、团队存活率、任务探索深度进行综合评定。评分优异者，将获得大量学分与资源奖励；评分不合格者，将扣除相应学分，并接受为期一个月的强制补习。】
【特别提醒：异位面裂隙内环境复杂，危险重重，请各位新生务必做好万全准备。考核期间，生死自负。】
公告一出，整个新生区瞬间炸开了锅。
“什么？第一次考核就去异位面裂隙？疯了吧！”
“我查了，‘腐烂之痕’！那地方去年才被高年级的学长们清剿过一次，据说里面的魔物最低都是十五级的，还有精英级的存在！让我们这些平均等级不到十五的新生去，这不是送死吗？”
“生死自负……学院这次是来真的啊！”
“完了完了，我感觉我过不了了，要被强制补习了……”
恐慌和抱怨的情绪，如同瘟疫般在新生中蔓延。这次考核的难度和危险性，明显超出了正常范畴。
林夜看着这条公告，眼神却渐渐冷了下来。
这哪里是考核，这分明就是一场针对他的“合法”谋杀。
保守派的手段，比他想象的还要狠毒、直接。他们笃定，在这样一个高烈度的战场上，被孤立的林夜，要么死在魔物口中，要么为了自保而暴露出更多底牌，届时他们便能抓住把柄。无论哪种结果，对他们都有利。
这是一个阳谋。林夜必须参加，否则就是畏战，更会坐实那些“懦弱”、“外强中干”的谣言。他必须在考核中展现实力，才能打破这个困局，否则只会被进一步边缘化。
夜色已深。
林夜的房间里一片漆黑，他正在为三日后的考核做着最后的准备。忽然，窗户被人用指甲轻轻叩击了一下，发出“嗒”的一声轻响。
林夜目光一凝，窗户无声地滑开一道缝隙。一只由纯粹魂力构成的、晶莹剔Tòu的蝴蝶，扇动着翅膀，悄然飞了进来。它在空中盘旋了一圈，随后化作点点光斑，消散在空气中。
而在它消散的地方，一张小小的纸条，正轻飘飘地落下。
林夜伸手接住。
纸条上没有署名，只有一行清秀内敛的字迹，以及一个淡淡的梅花烙印。是颜如玉。
“考核裂隙深处，有‘被污染的英灵’，其怨念之力，天生克制亡灵，小心。”
纸条的背面，则用简单的线条，勾勒出了一副裂隙内部的简易地图。地图上，清晰地标注出了几个画着骷髅头的危险区域，以及一条相对安全的，通往裂隙深处的路线。
林夜捏着这张纸条，心中泛起波澜。
颜如玉……她到底是谁？她似乎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为自己提供最需要的情报。这份帮助，背后又藏着怎样的目的？
被污染的英灵？
这个词，让林夜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考核的危险性，再次升级。但同时，手中这份意外的地图，又给了他破局的希望。
他将纸条凑到烛火前，看着它化为灰烬。
黑暗中，林夜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既然你们为我准备了这样一场盛大的舞台，我若是不好好表演一番，岂不是太辜负你们的“好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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