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1理发师悖论
凡有开始的，总会结束。
所有生命，结局都是死亡。
如何坦荡面对死亡，是不可回避重大问题。
尤其在重大战役前夕，如何鼓动士兵坦荡面对死亡，更是一项重大课题。
2026年3月2日。
18时20分左右。
北极，布达拉山。
查韦斯、彭涛、苗晓琳参加过仙女散花计划第四次会议后，匆忙返回测试区帐篷。
会议中，三人都感觉到了，静玄在处理突发事件。
但不方便影响会议进度，直等到散会后，三人尽快返回。
一名来自山东的纺织工匠注意力过度集中，出现心理畸变（走火入魔）。
静玄猜测，
“在查韦斯休息过程中，纺织工匠借查韦斯感知看到军士玩俄罗斯轮盘赌景象。
由于他听不到或不理解军士间沟通内容，过度恐惧，造成心理失衡。”
为了缓解大家压力，苗晓琳组织其余9名“候选者”休息，进餐。
苗晓琳、彭涛、查韦斯、静玄四人尝试在独立帐篷为纺织工匠恢复心智。
然而，努力了近一小时，纺织工匠精神状态越来越糟。
最终，四人交换一下眼光，没时间过多尝试，无奈把山东籍纺织工匠送回卫士训练营。
怀着沉痛惋惜，几人对急躁冒进产生的负面作用心有余悸。
彭涛提出，
“作为‘感知共享’提议执行者，咱们时间不多了。
我必须做一下测试，看看与查韦斯相隔整座山，效果如何？
之前，几次获得查韦斯视觉感知，相距都比较近。
从军士选择的攻击位置，四架投石机相距4.5到6公里远。
提出建议时，根本没考虑这么多，如今，骑虎难下，对人的能力，是极限挑战。
为了妻子女儿还有一丝希望活到明日天亮，咱们只能靠百万分之一机会，尽力而为。”
彭涛离开后，查韦斯、静玄、苗晓琳混合生出焦虑、懊悔与烦恼等负面情绪。
千万种滋味，在内心翻江倒海。
从19时起，部族首领宣传“使命优先于生命”，敢死队任务报名，限60名额。
起初，部族首领们认为，
“僵尸大规模抵达山下，猜想，人们应该都吓坏了。
加上之前几次敢死队任务造成骑士大规模减员，卫士们恐怕都不愿意报名敢死队了。”
意外，连同来自桑都部族华人及印度裔卫士踊跃报名，敢死队迅速报满60人。
其中，4人是现骑士。
6名现存骑士中，斯丹德上士被选做坐镇指挥，另一名骑士伤情严重，被迫休养。
部族首领曾经建议，
“现骑士应尽量留下，保卫石墙。”
然而，瓦西里提出，
“如果，不冒险主动吸引尽量多僵尸进入预设埋伏……，
凭人类仅剩有限人口，怎能抵挡僵尸潮水般进攻？
危急时刻，只有冒险，赌一赌，以小搏大。”
于是，部族首领被迫接受现实，
“勉强利用有限戒指，优先授予敢死队骑士称号。”
骑士受封仪式安排在20时举行。
遗憾，缺少6枚荣誉戒指。
斯丹德上士把自己的戒指郑重佩戴在瓦西里中士手上。
瓦西里中士满脸欢喜，向大家展示戒指。
四名报名敢死队的现骑士把戒指献出来也不够授予所有新骑士。
于是，部族领导希望某位先受封的新骑士把戒指摘下来，临时借给排名最后的新骑士用一下。
然而，以瓦西里带头，他拒绝脱下戒指，宁可佩戴着戒指死去，也不能丢弃这份荣誉。
最终，最后一名新骑士受封，却没有荣誉戒指可佩戴。
主持仪式的部族首领尴尬。
这名未获得戒指的骑士眼巴巴看着其他佩戴了戒指的骑士战友炫耀，目光透出羡慕。
之后，斯丹德上士代表指挥官向所有敢死队员讲话，强调了骑士美德。
斯丹德记不清泰勒中尉总结的十项美德了，大致强调了“诚实、英勇、正直、忠诚”。
瓦西里中士代表敢死队员讲话，宣誓，
“为了骑士荣誉，为了人类尊严，为了妇女儿童，英勇战斗，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晚21时，骑士受封仪式结束。
由宗教人士专门为所有敢死队员主持特殊祈祷仪式。
之后，按常规安排，是集体唱军歌、写遗书等环节。
斯丹德、琼斯、瓦西里都写过几次遗书了，不想再与普通卫士一同耽误时间。
三名军士叫上翻译奇马耶夫，决定认真度过生命中最后8小时。
“反正，在指挥部指挥，也不会多活半小时。”
琼斯中士带几人去后方食堂，准备找厨师点餐，大吃各地风味。
然而，意外，厨房一片黑暗，冷冷清清，一半食材散落在地，炉灶根本没有开火。
恰逢一名少年卫士在厨房翻找食物，琼斯中士询问，
“厨师和帮厨妇女都忙什么去了？”
少年从烤箱中取出一块已经放干燥的面包，一边向嘴里塞，一边回答，
“厨师和厨娘都忙于防卫训练，他们一整天没做饭了。
如果你们饿了，这里有昨天烤的面包。
我昨天在这里帮厨，所以知道还剩有食物。”
四人失望，离开。
瓦西里中士想了想，对几人讲，
“尤里中士曾经带我去俱乐部喝酒。
咱们可以去看看，之前，他们还经常在那里赌博。”
半小时后，瓦西里把琼斯、斯丹德和奇马耶夫带到俄罗斯部族地下俱乐部。
遗憾，尤里两名赌友死在抗击中，赌友父亲在参加集训，赌友母亲敌意看着四人。
瓦西里在俱乐部东翻西找。
赌友母亲带着遗憾，郑重告知，
“上方谷战役前一晚，伏特加被尤里一伙全部喝光了。”
瓦西里满脸悲痛，对三人痛苦讲，
“俄罗斯人打仗，可以没有枪炮，也可以没有子弹，但是不能没有伏特加！”
晚20时30分。
由心理救援队帐篷改造的指令长帐篷。
彭涛测试成功，距离6公里外，他能够清晰获得查韦斯的视觉感知。
查韦斯命通讯员向指挥部传达好消息。
在部族首领眼中，查韦斯、彭涛等人纯粹在无理取闹，特殊感知有没有，无所谓。
为了百万分之一机会，指挥部允许个别人“放纵一下，做一次没损失的尝试”。
经过努力，第三名投石机指令长只能由静玄担任。
从下午查韦斯参加三名军士“俄罗斯轮盘赌”期间，苗晓琳也获得了查韦斯视觉感知。
也许，第四名指令长可以由山东籍织工担任，但他被军士轮盘赌行为吓破胆，退出。
候选人测试持续到晚22时。
距离人类进攻还有7小时。
第四名投石机指令长选不出其他合适人。
为了向指挥部汇报成果，彭涛与查韦斯强行指定苗晓琳参加投石机指挥。
之后，二人去参加仙女散花计划第五次会议。
苗晓琳得知，第四名“指令长（刽子手）”只能是自己时，感觉天塌了！
静玄在一旁劝说，
“苗姐，这个指令长位置十分关键。
对僵尸，能否实现百万分之一奇迹，全靠你了。”
苗晓琳听了，内心愈发烦乱，反复纠结，
“我是医生，使命是救人；
我生性善良，上医学院晕血退学。
现在，要我下令杀死十几名人类敢死队，这个命令怎么能做得出？”
其实，下午时分，经大家集体努力，营造氛围，苗晓琳可以同时感知到若干人视觉。
判断，其中，包括查韦斯、彭涛、静玄、山东籍织工，还有一名未知外部人士。
几人视觉，轮流涌入脑海。
苗晓琳不仅从彭涛视角看到投石机已经高高架起，还参观了新骑士受封仪式。
然而，苗晓琳一想起，“投石机指令长的职责，是下令屠杀”，就双腿发软。
晚22时15分。
彭涛、查韦斯从指挥部返回，见苗晓琳状态萎靡，主动宽慰，
“凡出生的，早晚死去；凡创造出的，终将被毁灭。
把生死看淡。
如果不抗争，布达拉山没有人可以熬到明天中午天亮。
指挥部和支援军人对咱们成果大加赞赏，十分关注同步进攻成效。
并希望通过咱们集体行动，维护人类尊严。
也许，没有人可以活过明天了，但人类必须抗争！
死，也要带着尊严死去！”
苗晓琳眼中含着眼泪，轻声对彭涛讲，
“我理解指挥部的期待，也知道你意思……，
但是，作为医生，或者，作为心理救援队成员，我一直在帮助人，从未想过杀人！”
苗晓琳双手抱头，内心感觉被压上了巨大石块，呼吸极度困难。
静玄和查韦斯在一旁呆立，有些傻眼，感觉帮不上忙。
晚23时。
彭涛、查韦斯参加了仙女散花计划第六次会议。
指挥部就四架投石机搭建及辅助设施准备做了安排。
为了指挥方便，在每座投石机旁临时搭建一座简易瞭望塔，用于指令长观察局势。
此外，为每架投石机配备了大鼓、小鼓、大钹、小铙等信号设备，指派了鼓手。
根据准备工作进展，仙女散花行动定在凌晨4时45分执行。
几名军士宽慰彭涛，
“我们理解远距离通信困难，不强求同步。
只要尽力对敌人形成足够有力打击就可以了。
我们是为了尊严而战，知道百万分之一概率意味着什么。”
晚23时20分。
距离计划进攻时间还有5小时25分钟。
琼斯中士得知苗晓琳情况后，跟随彭涛来访。
琼斯中士向苗晓琳讲，
“感谢你把我们许多战友从死亡边缘救活，包括我自己。
士兵的使命，就是为了防御种群作出牺牲。
作为投石机指令长，请不要有太大思想压力。
如果，你两个儿子就生活在部落中，你是不是要全力以赴去拯救他们？”
苗晓琳想了想，依然没有从思想痛苦解脱，感觉似乎有道理，勉强点头。
琼斯中士离开帐篷，轻声对彭涛和查韦斯讲，
“请照顾好苗姐。
她最近几个月职责，一直是心理医生。
然而，当前，大家面临严峻难题：谁为理发师理发？”
琼斯离去后，彭涛、查韦斯与静玄面面相觑，相互问，
“谁为理发师理发？”
苗晓琳虽然坐在帐篷中，但可以看到三人视角，也能够听到三人讲话。
查韦斯为难，想了想，摇摇头。
静玄带着疲惫，对彭涛讲，
“那彭哥你去劝说苗姐吧。
我帮不上忙啊。”
彭涛无奈，安排查韦斯、静玄到明日值守的投石机熟悉工位。
为照顾苗晓琳情绪，指挥部特别设置在为她预留的投石机附近，因此，查韦斯、静玄都需要步行一段去熟悉地形。
彭涛安排9名未选中候选者明日一早3点报到，作为任何突发情况的候补。
之后，彭涛进入帐篷，从苗晓琳抽屉中翻出风干牛肉，递给苗晓琳，自己也撕了一条，慢慢咀嚼。
彭涛不知该讲什么，内心苦闷，搜肠刮肚找话题。
苗晓琳轻声宽慰彭涛，
“感谢你对指挥部提议。
今天很神奇，我第一次融入特殊氛围，获得了之前没有过的感受。
刚才，你们三人视觉一直在感知范围内，也可以听到你们在帐篷口与琼斯的讲话内容。
我理解，你现在很为难。
我知道自己现在陷入困境。
从心理救助角度，精神能级低的个体没有能力为精神能级高的个体进行治疗。
你千万不要强迫自己做危险动作。
我会想办法医治我自己的创伤。”
说着，苗晓琳向彭涛伸出双手。
两只手同时在不由自主颤抖。
彭涛惊诧，目光中充满同情。
苗晓琳急忙把双手收回，痛苦讲，
“一年前，埃博拉病毒疫情期间，我曾经尝试疏解泰勒中尉心理难题。
他为瓦西里中士私下处决了爱炫耀的美籍士兵而纠结。
他提到‘电车难题’。
当时，我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只是公式化宽慰一下。
谁知，今天，我遇到了高难度‘电车难题’。
时间在流逝。
还有5小时左右……，
必须做出痛苦抉择，‘是否为了整车人安危，主动杀死少数人？’。
天！
当时，我根本无力帮助泰勒中尉。
今天，我必须为当时没解开的难题承担一千倍压力！
即便，这少数人是为了种群主动要求做出牺牲……，你会选择怎样做？”
彭涛苦笑，答，
“苗姐，我理解你痛苦了。
这种情况，我的确帮助不了你。
坦率讲，两天前，看到僵尸潮水般涌来时，我内心已经被敌人气势杀死了。
感谢你和查韦斯帮助我。
所以，我的躯壳还能像行尸走肉般活着。
两天来，我表面忙碌，内心，一直在倒数，在世间还有多少秒可以存活。
不过，似乎是贝姨灌入我脑海一个理念，
‘生命的尊严，不在于征服什么，而在于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决心与姿态’。”
苗晓琳面无表情，看了看彭涛，无奈点点头。
彭涛搀扶苗晓琳去投石机工位，熟悉工作，进入下阶段测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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