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铃是被饿醒的,掀开被子,外边还是很黑,一天没有吃东西了,肚皮都贴到了后背上。不能在这里待下去了,再不吃东西,她感觉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
嫁过来第二天她也回去过,
温铃摸索着下了床,刚穿上自己的鞋子,啪的一声,煤油灯又点燃了,温铃看了一眼跳跃的火苗,起身在墙边的柜子里拿出自己的一件厚外套,一把手电筒走出了院门。
四月的夜里还是有些冷,温铃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她要回家找奶奶,奶奶虽然说不让她回去,她想如果奶奶知道她在这里快饿死了,一定不会责怪她。想起奶奶,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她好像觉得不那么饿了,身上充满了力气,她加快了脚步朝村外走去。
这些年唯一次出门还是铁柱接她过门的那天,温铃记忆力特别好,只走过一次她就记住了回家的路,她记得出了村子不远有一片杨树林子,穿过林子再走弯弯绕绕的田间小路就能看到她的柳家湾。
手电筒照出一束黄色光线被拉的很长,远远看去就像人的影子。远处一片漆黑,温铃只能看到光线照到的几米范围。走着走着,她就感觉有东西跟在自己后边,她猛然回头,什么都没有。身后的村子已经被黑暗完全遮住,什么都看不到,偶尔一声狗叫,她才知道还没走出多远。周围都黑漆漆的,仿佛有很多双眼睛藏在黑暗里正看着自己。
温铃害怕极了,她有点后悔晚上出来了,但一想到回到家就能见到奶奶了,又给她增加了勇气。温铃加快了步子,这种什么都看不到的黑暗让她喘不过气来,她要赶紧到家。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她看到了那片杨树林,只要穿过去,就是平整的小路了,温铃精神一振,走进了树林。
林子里的树木都很高大,白天在这里走几乎都看不到太阳,晚上进来更像是进了黑房子,温铃已经分不清方向,只能顺着林子里的小路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看到不远处居然有亮光,温铃心头一喜,难道是也有晚上外出的,才回来,她加快了脚步往亮光的地方走去。
亮光越来越近了,温铃发现居然是一个小院子发出来的灯光,透过不高的院墙能看到窗户上映出一个人影,似乎在和什么人说着话。明明是普通的院子,却给人一种阴森感。记得铁柱接自己来得时候没看到这片林子里有人家啊,难道是当时没看清楚?
她有意上前问路,可刚想靠近,不知道咋回事心中就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最终她看了看窗子上灯光,转身继续赶路。她不知道的是,她刚转身,刚才的院子已经消失不见,出现在林子里的是一座孤坟。
不知道又走了多久,温铃的两条腿已经变得生疼,腹中的饥饿感更强了,她已经快直不起腰来,路边有掉落的树枝,她折了一根,支撑着身体继续赶路。记得那天路过的时候,林子也不是多大,一会就过去了,不知咋回事,自己一直走不出这个林子,就像是没有尽头。
突然一阵馒头的香气飘了过来,温铃深吸一口,对于饿了一天一夜的人来说,这简直太香了,她不自觉的顺着馒头的香气走了过去。
馒头的香气越来越近,一个篱笆编织的小院子映入眼帘,三间茅草房前有一盏很亮的门灯,院子里一个老妇人在院子里弯着腰正在锅里往外拿馒头。白白的馒头冒着热气,温铃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小姑娘,还没吃饭吧,来尝尝老婆子刚蒸出来的馒头”,老妇人发现了门外的温铃,站起身,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招手让温铃过去。
温铃本不想这么冒失的去陌生人家里,但腿好像不听使唤,竟慢慢的向院子走去,可能是真的太饿了,大不了自己给钱买就是了,温铃暗自琢磨。就在她的手摸到篱笆门打算推开进入,“不能进去”,突然一阵阴风吹过一个声音在她耳响起。温铃被吓了一跳,不自觉的打了哆嗦,她回头一看,一个黑影朝她走来。
“死鬼,敢怀老娘好事,看我不让你魂飞魄散。”老妇人突然变了脸,刚才的慈眉善目早已被阴森代替,她伸手一抓,手里多了一根白森森的腿骨,她冲出院子冲着黑影扑面而来。黑影一转身错开了老妇人的进攻,老妇人转身空着的手往前一探,骨瘦的手上黝黑发亮的长指甲,眼看就要扎进黑影的眉心。温铃吓得腿一软摔倒在地。
黑影没有动,只稍稍抬了抬手臂,一圈黑雾飘起一下子勒住了老妇人的脖子,老妇人的手再也不能近一步,脸色瞬间惨白,眼神像淬了毒,狠狠地盯着黑影,“死鬼,你爹娘不要你让你早早的成了鬼,摆在你面前的重生的机会你不要,还要阻拦别人,你知不知道你坏了规矩!”!
老妇人满是怨毒的眼神死死盯着黑影。“老乞婆,这是我的家事用不着你挑拨,倒是你,我家的人你也敢动,你是嫌死的太安逸了,想要挪挪地方吧”,黑影手上的力度加大,老妇人脸瞬间成黑紫色!“
“”快松手,老身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打她的主意了”,老妇人眼看就要被黑影嘞断气,眼神再也没有了刚才的狠厉,只剩下惊恐,“这次就放过你,再有下次直接让你滚出杨树林”,黑影手一松,老妇人一下子瘫坐在地,她连滚带爬逃进了自己的院子。
那个老妇人进了院子转身上了锁,躲进屋里再也没出来。温铃一头雾水,她打量了一下黑影,是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剑眉冷目,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
见温铃打量他,男子也看向了温铃,“你想回家?”男子开口是冷冰冰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温度。
现在这个男子居然知道她要回家,她要怎么说,直接告诉他吗,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告诉了他会不会有危险?温铃心中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男子见她低着头两手不停的攥着衣角也不言语,眼中多了些意味不明。又一阵阴风吹来,温铃打了个哆嗦,等她抬头,男子已不见踪影。温铃大惊,这人什么时候走的,居然一点声音都没有。温铃呼出一口气,走了就走了吧,不知是敌是友,他一走,温铃反而轻松了不少。
她回头瞄了一眼刚才的院子,眼前的景色把温铃吓得一个激灵,哪里还有小院子,远处一座很大的孤坟,坟前还摆着一些馒头贡品。
温铃头上身上都被汗水浸透,她再也不敢在这里停留,刚才一倒手电筒掉进路边的草里,她抓起手电筒,连滚带爬的往前跑去。不知道跑了多久,跑的她两条腿简直没有了直觉,脚下突然有个什么东西一拌,温铃摔倒在地。头正好撞到一块乱石,饥饿,劳累加上惊吓,让温铃一下子晕了过去。
“唉师傅,这有个女人怎么躺在乱坟堆里”,温铃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说话,想睁开眼,可是怎么也睁不开,就像被什么压在了身体,能听到,能感受到就是看不到,也动不了。
“啧啧,这个女人还真是命硬,在乱坟堆都没给夺了魄”,一个尖细的声音就在耳边想起,“师傅要不要救救她”,那个声音继续说道,温铃很想大喊救救她,可她不管怎么努力就是发不出声音,“先是鬼打墙,又被鬼压床,她不单是命硬,还有很大的造化”,一个老者的声音也传了过来,“那师傅要救人吗”,尖细的声音继续想起,“现在不是时候,为师和她还会见面的,木童,把这个给她服下咱们走”,温铃不知道他们给她喂了一颗什么东西,只觉得口中一阵清凉,耳边传来脚步远去的声音,她又陷入了昏迷。
温铃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太阳高照,当她看到身子底下的小坟包时,又差一点晕了过去。她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看到手电筒还丢在一旁,捡起放到随身的口袋里,这才打量了一下周围,一打量不要紧,她这才发现自己周围大大小小的十几个坟堆,坟堆旁的野草已经被脚印踏平,她后知后觉的才想起昏迷时听到的对话,“先是遇到鬼打墙,又被鬼压床”,难怪自己一直走不出这片树林子,原来是碰到了鬼东西,自己竟然在这坟堆边走了大半夜。晚上出现的那个阻止自己进坟墓的人到底是谁?在自己昏迷时对话的师徒又是谁?一个个谜团让温铃透不过气来,本来就苍白的脸更是惨白无比。
既然无从得知,那就顺其自然吧,温铃甩了甩头,让自己更清醒一些。现在田里没什么农活,村民还没有下地的,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还是趁白天赶紧去找奶奶吧,万一再赶到天黑,遇到什么鬼东西,她感觉不一定会这么幸运。
想到这温铃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重新上路。不知道是睡了一觉还是怎的,昨天的疲惫和饥饿,这会都感觉不到了,身体里还隐隐的透着一股清爽,温铃也顾不上多想,大步朝着柳家湾走去。
快到中午的时候终于看到了柳家湾,之所以这个村叫柳家湾,是村口有一个很大的泥湾子,泥湾子周围种满了柳树,一棵棵柳树都有一搂多粗,听奶奶说,泥湾子打她记事起就没有干过,因为有这个泥湾,往年下多大的雨,村子也没有被淹,所以村子里的都说泥湾子住着一条龙保佑着村里人,每到过年过节,村里人都会由村长带领,来泥湾子上供。
有没有龙温铃不知道,她只知道看到了泥湾子就快要见到奶奶了,心里顿时激动起来,从出生开始,温铃就没有和奶奶分开过,这次居然一个多月没见到奶奶了,想到这一丝委屈又涌上心头,温铃吸吸鼻子,快要掉下的眼泪硬生生的逼了回去,奶奶不喜欢她哭,她不能让奶奶生气。
温铃深吸一口气,穿过泥湾子,向自己家走去。这时正是午饭时间,大街上也没遇到熟人,直到走到家门口,温铃才确信这是到家了,她忍住激动一把推开了院门。
“奶奶”,进了院子,温铃习惯的喊了一声,原以为奶奶听到自己的喊声,会很快出来迎她,把她数落一顿。可等了一会,屋子里没有回声,房门关着,不知道奶奶在做什么。难道是奶奶累了在睡午觉?温铃想到这,没有再喊,她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奇怪的是奶奶没有在家,温铃摸了一下烟台,是凉的,还落了一层细灰。奶奶去哪了,难道奶奶一直也没家吗,奶奶出门的话为什么没锁门?心中的疑虑越来越多,更多的是担心奶奶的安慰。
“也许奶奶跟从前一样白天出去,晚上就回来了”,温铃安慰了一下自己,回到了生活了十八年的家,到处还是自己熟悉的样子,她找到米,做了点吃的,吃饱喝足,一阵困意来袭,温铃倒在八仙桌上睡了过去。
可能是这一个月来,温铃都是在心惊胆战中度过,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回到自己家,这一完全放松,让她从中午一直睡到了晚上十点钟。
温铃醒来,打开屋子的灯,一看时间竟然都晚上十点了,奶奶还没有回来,她左眼皮突突的跳个不停,难道奶奶出事了?
不可能啊,奶奶平时身体一直很好,她还会给吓着的孩子收魂,村子里的人除了不喜欢她,对奶奶还是很友好的,她还记得每当奶奶帮别人孩子收一次魂,那家人都会拿上东西来她家登门道谢,连到后来对她随是心里不满,也没有人再当面骂她丧门星了。到底是什么事让奶奶匆匆把她嫁了,自己还离开了家?
在杨树村的时候温铃也想奶奶,可还没这么强烈,真到了自己家,见不到奶奶,那种思念之痛瞬间让温铃再也挺不住。“奶奶,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泪水流了满面,苍白的脸上满是泪痕,温铃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着院子里的柿子树,风吹过来树叶沙沙的响声似在诉说着什么,却又什么都听不清。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寒风袭来冻得温铃一个哆嗦,她才发现已经是深夜了,奶奶还是没有回来,她把院门上锁,回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还是自己离开的样子,看着奶奶给她手工缝制的枕套,刚刚擦干的泪水又留了下来。
温铃掀开被子和衣躺下,想着自己没见过面的父母,又想到见了一天就离世的丈夫,还有不知去向的奶奶,温铃的心痛的如同针扎,为什么所有苦难都到了她身上?为什么别的孩子有爹疼有娘爱,她只想陪在奶奶身边都做不到?
愤懑和不干充斥着温铃的大脑,这时如果奶奶在就会发现温铃的眼中有一圈黑影。
不知过了多久,温铃睡了过去,在睡梦中她看到了奶奶,奶奶坐在一口棺材中,漆黑高大的棺材只露出奶奶的一个头,奶奶看到她就开始埋怨,问她不是不让她回来吗,怎么又偷偷跑了回来,温铃看到奶奶,所有的委屈和隐忍都爆发了出来,她想跑过去扑进奶奶的怀里,像小时候受了委屈那样,可不管她怎么努力,就是过不去,她哭着问奶奶,为什么坐在棺材里,她让奶奶跟她回家,她再也不要离开奶奶。
奶奶叹了一口气,满眼都是心疼,奶奶告诉她让她不要找她,要照顾好自己,总有一天奶奶会回来的。温铃还想问奶奶她去了哪里,这时画面变得模糊不清了,仿佛棺材盖马上要盖上,奶奶不得已低下头。“奶奶,不要啊,你赶紧出来”,温铃大喊一声,她被吓醒,这才发现是做了一个梦,衣服早已被汗水浸透。
邦,邦,邦外边传来了敲门声,把温铃的思绪一下子拉了回来,温铃看了一眼外边,天还没亮,外边还是很黑,温铃下了床打开灯,一看时间才凌晨两点,这个时候谁会敲门?难道是奶奶回来了,温铃心中一喜,打开房门朝院子门口奔去。
外边的敲门声还在继续,就在温铃准备打开院门的时候,她不经意在门缝里往外一看,门外一双只有眼白的眼珠看了过来,温铃倒吸一口凉气,一个趔趄差点没有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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