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真的不喜欢写作了吗？是不喜欢写作了还是单纯不喜欢被束缚规划的滋味呢？”
两个人回教室的路上，顾景文问道。
“大概是不喜欢被规划吧。”时以芸想了想，又说：“写作很好，不过我也是真的很喜欢编程和代码。”
“我并不觉得你会因为计算机而荒废写作。”顾景文说，“还记得上回画板报的时候吗？你的字很好看。”
时以芸被顾景文夸得一阵脸红，“咳，那只是普通好看，我都很久没练了，来海城这边之后就一直没什么机会写。”
“真的很好看。”顾景文重复道，“很有味道，很有风骨。”
顾景文：“你爸妈觉得计算机会耽误你的写作吗？”
“也不是说耽误不耽误吧。”时以芸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两声，“就是我一直都走在他们喜闻乐见的那条路上，忽然掉头换了个方向，他们就挺不能接受的。”
“嗯，他们一直觉得我以后肯定会成为他们的传人，书香门第，翰墨之家嘛，家风就是这样，讲究规矩传承，你懂得，我外祖跟我祖父两个人年轻的时候也都是舞文弄墨的主儿。”
顾景文看着时以芸，听少女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继续往下说。
“我初中毕业跑来海城那天刚刚翘了一个写作大赛。”时以芸坦言道，“那场比赛含金量很高，参赛的门槛也高，我资历浅，那回我爸甚至托了点儿关系才成功把我的初试作品送进去。”
“我爸好不容易替我要来了名额，结果我不仅放了赛事主办方的鸽子，还偷跑到海城来，他那时候被我气得要命。”
这个时间大家都待在教室里自习，走了一路也没碰上什么人，顾景文始终安静地听时以芸说话，此刻见他半晌不语，这才开口问道：“那现在呢？”
渴望自由，渴望摆脱束缚的少女就像是一尾急于入水的鱼，不得章法，却满目生机。
然而少年成人，心智神思几经辗转变化，再回头去看自己曾经做过的事，就算是四平八稳也能无端拣出几分轻狂放纵，更何况是当时就已经自觉出格的时以芸了。
所以顾景文才问，那现在呢？
现在啊。
“转学籍很麻烦的，两年前我初中毕业的时候，其实那时候我家里已经给我选好高中了。”时以芸轻笑道，“当时选的是B市实验。”
“嗯，听说过。”顾景文闻言短促的应和了一声，“很不错的学校。”
“当时我自己一走了之，却要他们为我的任性买单，光是把我的学籍从B市转到海城就废了很大的功夫。”时以芸低头去看两个人的脚步，忍不住笑出了声，“如果我再说让他们给我转回去，估计他们会打死我。”
顾景文的嘴角也短暂的勾起了一瞬。
我不想和你们较劲了，我想让你们看看，你们的女儿到底是有多优秀。
时以芸在心里默念道。
……
隔天，实验班数竞名额加试的考场外围满了各班来看热闹的人。
不少普通班的同学提出疑问，“实验班的学生都要考吗？怎么就这么点儿人？”
加试考场里的桌子从一号排到四十号。
顾景文坐在教室中间的位置，一侧头就能看见考场外的人。
“难道还有别的考场？”有人问道。
了解情报的同学解释道：“没了，这就是加试的所有人，四个实验班，每个班十个候选名额。”
“搞什么啊，原来实验班内部竞争也这么激烈……”
“与本次加试无关的同学现在都各自回班坐好，不要影响里面的同学考试。”监考人走到考场门外对围观的同学们说道。
这次加试的监考负责人就是刘志伟和何云两个人，为了确保这次加试可以最大程度上公平的选出适合参加数竞的人选，考试命题也由两人负责，一人一半，在短短不到一周的时间之内，出一份足够检测出学生竞赛分数高低的卷子。
而这也就意味着，这份卷子的难度必定要向竞赛题目看齐，远远超出正常考试的考察范围。
竞赛的词典里没有超纲，超纲就是竞赛本身。
“好，现在开始答题。”
教室里，刘志伟和何云两个人一前一后站定，在刘志伟宣布开始答题的时候，考场内的所有学生几乎是同时拿起桌子上的签字笔。
刘志伟气定神闲的绕着答题的学生们转了一圈，然后悠悠然在讲台边的椅子上坐定。
四个班的学生是按照班级来坐的，每个班一列，四班在中间偏左那一排，而刘志伟的两个得意弟子，郭柏宇之前提过的邵航，还有另一个男生就坐在前排打头的位置。
时以芸做题之余还有闲心去观察一下自己的对手。
其实她和理科班的学生都不太熟，除非是像高一没分科的时候在一个班待过的，就会好一点儿。
而邵航不在这个范畴里，这人她是不认识的，只是隐约听说他是个理科大佬，排名很靠前。
班里以杨莫旗为代表的那群八卦小能手听风就是雨，把他传的神乎其迹，据说这人做物理大题的时候连草稿纸都不用，掐指一算就能得出结果。
这年头吹牛都不用打草稿的吗？时以芸撇撇嘴。
选择题结束了，下面到了填空题，时以芸一边读题一边暗自腹诽邵航，然后提起笔来，极其自然的飞快在答题卡上写下了答案。
顾景文坐在时以芸往后数两个座位的位置，偏后的位置让整个考场的情形清楚的展露在他眼底，但他并不像时以芸那样关注旁人，除了在开场的时候，他注意了前面的时以芸几眼，到后来他几乎完全沉浸在题目里了。
顾景文做题一向是沉浸式的，不管是平时自己练习还是正式考试，他都能最大限度的做到心无旁骛。
“草稿纸不用省着用，不够了就跟老师要。”
加试时间进去一半的时候，何云的声音突然响起，在安静的考场之中显得尤为突兀，顾景文脑海中接收着的题目信息忽然中断。
他看了一眼时以芸，何云的话是跟她说的。
考场上陆陆续续有学生举手要草稿纸，但是时以芸一直靠着最初那一张撑到了现在，甚至还有完整的一面没有用过。
顾景文垂了眼，时以芸的计算能力很惊人，桌子上常备的那一沓沓的草稿纸没几张是用给数学的，他们之前同桌这么久，他早就领教过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考场上安静到只剩下签字笔的笔尖和试卷接触的沙沙声，再多的就是考生自己或平稳或急促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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