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寂萦的夫人带着自己的嫡女进宫来，话里话外都是希望我能将她收为养女，我心中惊讶于慕容家的面和心不和。
我打量了一番慕容陌嬛脸色，见她稚嫩的脸庞上满是对周遭事物的好奇。我有些于心不忍，但是想起宥熙烧得通红的面颊，便也压下自己多余的同情心，笑道：“宥熙进来愈发闹腾了，本宫未免有些分身乏术，只怕会耽误了姑娘的大好前程。”
“我这女儿想来安静，断然不会打搅到皇后娘娘的。”
朱颜适时走了进来。“娘娘，淑妃前来拜见。”
慕容夫人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不过片刻之间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笑意盈盈地向着自己侄女行礼问安。
“妾身见过淑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淑妃既没有让人免礼，也没有示意对方起身，反而顾自地向我行起了大礼。“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我朝绮罗使了一个眼色，绮罗心领神会地上前将慕容夫人扶起。
“免礼，坐。”
待得二人落座，便开始了打嘴仗。
“婶娘，啊，不对，慕容夫人怎么有闲情进宫，家中庶务可是主持完了。”
“多谢淑妃娘娘关怀，妾身的姐姐近日上京，可以帮衬一二。”
“对，我忘了，慕容夫人与自家姐妹向来姊妹情深，自然是要上赶着鞍前马后了。”
“家中父母幼时便教导姊妹兄弟之间要护箱帮扶，不可祸起萧墙，淑妃娘娘自入宫以来，便与本家少了来往，情分自是淡薄。”
见二人着嘴仗打起来没完没了，我不得不开了话头，终止闹剧。“淑妃今日怎么得闲来我宫中坐坐？”
淑妃转过头来，浅笑道：“皇后娘娘恕罪，这些天陛下传召次数较多，所以未能尽到一位宫妃的职责，是贱妾的不是。”
“无碍，宫妃头等大事便是伺候好陛下，其余都是小节。”
“皇后娘娘真是宅心仁厚，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淑妃既然……”
我示意朱颜将赠礼呈上来。“本宫前几日得了柳州刺史进献的一件地方特产，便转增给夫人吧。”
慕容夫人便也识趣地领着自己的女儿退出了宫殿。
待得二人走后，殿内便只剩下我与淑妃、朱颜三人。
淑妃自顾自地拨弄着手上的的茶具，半晌才道：“娘娘献出一个养女不够，还想要更多贵女来成全自己的体面名声吗？”
“为陛下的后嗣早做打算，是皇后应尽之责。”
淑妃冷笑一声。“娘娘贤德，只是陛下有无这个意思还是两说，万一陛下只看中娘娘腹中的孩子，那又何必自找麻烦呢？”
朱颜皱起了眉头。
“陛下素来喜欢百花齐放，一枝独秀未免寂寞，且树大招风。”
淑妃漫不经心地扫了我一眼，笑道：“娘娘让袁美人学的东西，怕是会白费心思。”
“淑妃何意？本宫却是不懂。”我看着眼前人的清冷疏离，难免好奇眼前人真的爱皇帝吗？还是说是为了旁的什么？“淑妃今日若是无事，本宫也乏了，便退下吧。”
“娘娘，我自幼想得到的东西，没有一样是逃开我的手掌心的。”淑妃临走之前，颇有深意地扔下这句话。
朱颜抱怨道：“淑妃今日可是大不敬，娘娘应该教教她规矩。”
我不甚在意地一挥手。“算了吧，皇帝正在兴头上，我又何必去违拗呢？白添麻烦。”
缙云进殿了，手中捧着一盆茂盛的录植。
“这是？”
“这是慕容夫人让婢子转交给娘娘的，是红豆的母株。”
我看了一眼，是云州的名种。“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慕容夫人倒是巧思，既如此，便栽植在院中吧。”
晚间，我正在练字时，皇帝披挂着一身寒霜进来了。我上前接过皇帝的披风，放置到一旁的衣架上。“陛下今日怎么来了？”
“无事，想宥熙了，便来看看。”
“宥熙也很想陛下”我示意绮罗去将宥熙抱来。“慕容夫人今日来看了臣妾，还送了一株极为好看的红珠木。”
“慕容寂萦的夫人？”
“正是侍郎夫人。”
绮罗将宥熙抱了来，皇帝接过宥熙，一脸慈父模样。“让朕抱抱，宥熙是不是又重了些？”
“这孩子最近迷上了吃甜食，一日不吃，便要哭闹。”
皇帝笑了笑。“小孩家家的，难免喜欢甜的，但是还是要注意，别过量。”
“是。”
“你刚才说，侍郎夫人今日来拜见你，可有带了其他人？”
“夫人带了自己的女儿。”
“哦？可是想要她女儿做你的养女。”
“慕容夫人的确提过此事，但臣妾最近实在分身乏术，便拒了此事。”
皇帝眼中泛起满意的色彩。“慕容家有一个女儿获宠就足够了，宫中不会再需要另一个慕容家的女儿。”
“臣妾遵旨。”
朱颜在院子里挑选好看的芙蓉花，好制成干花做成枕芯。缙云带着宥熙咿咿呀呀地拍手追风筝。
我坐在凉亭中，为宥熙裁制新衣。
绮罗在一旁绞着丝线，笑问道：“姑娘可是探听清楚陛下的心意？”
“自然，陛下果然还是老样子。”我将虎眼的最后一针绣好。“国事为重。”
“那姑娘可要？”
“不必，帝王的心意太过莫测，还是多层保障的好。”我从绮罗手中接过劈好的丝线。“画月哪里调教的如何了？”
“朱颜前几日去了一趟，美人大有长进了。”
“那就好。”
待得日头起来了，我便招呼着众人回到殿内。
殿内年迈的御医正在等着问话。“这几日昭仪的胎像如何？我听倏璇身边的宫人说昭仪胃口不佳。”
御医咳了一声，缓缓道：“回禀娘娘，昭仪体质较为寒凉，而胎儿体热，故有冲撞，素日里多进些山楂、乌梅子，芡实等开胃的食材便可以缓解。”
“那便好。”我点点头，示意朱颜将准备好的金镶玉手钏拿了去。“本宫听闻王御医家中最近喜事将近啊。这个便当是本宫的贺礼了。”
御医连忙跪了下去。“不敢不敢，为娘娘办事是微臣应尽之责，岂敢受赏。”
“王御医不必惶恐，这本就是你该的。收下吧。”
御医犹豫了片刻，身后的学徒接了过去。“多谢娘娘。”
在去看倏璇的路上，我见到许多花房宫人，便侧身询问，“他们这是？”
“是淑妃向陛下求了恩典，从江南运来了许多名贵的八重火珊瑚，要种在殿内观赏。”
“从千里之外的江南运来？这期间经手了许多人，可别出了什么差错。”
“娘娘的意思是？”
“吩咐那些宫人，小心些，别将红豆与相思子弄混了，免得生出什么事端来。”
“是。”
倏璇今日难得的好精神头，躺在摇椅上，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见到我，懒洋洋地起身行礼。
我笑道：“遇见什么开心事了，难得见你好精神。”
“自然，皇帝最近不来烦我了。”
我噗嗤一声笑出来。“你呀，要是被皇帝知道，可吃不了兜着走。”
“这不见是娘娘，我才这么自在了几句。”倏璇调皮地眨眨眼。“难不成娘娘还要检举我不成。”
“检举你不就是在告发我自己吗？何苦呢？”我顺势坐下。“还白费了自己的口舌。”
“嘻嘻。”倏璇笑得像是三月桃花。“昨日我见到三色昙花迎月绽放了，想起幼时在街头听见游行艺人所唱的歌谣来，娘娘要不要一听啊？”
“自然愿意。”
“琼禾去将我竽拿来”
琼禾手中拿了一件我从未见过的竽。“这是竽？”
“这不是国朝的竽，是西方的乐岚国的竽。”
我恍然大悟。“你会的乐器倒多。”
“不瞒娘娘，我少时便立志成为一位乐器国手，只是后来……”倏璇眼底滑过一丝失落。“这竽比之国朝，多了几分轻快之感，用来演奏欢愉之曲是再合适不过了。”
倏璇接过竽，缓缓吹奏起来。
我凝神细听，确为天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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