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信封里,一共装了三千块，几乎都是崭新的人民币。
林念语没骗叶添，这确实是沈让北来找她之前在atm机临时取的。
2014年,手机支付还没流行开来。
用这种方式给红包,算是很用心的一件事，以至于沈让北在叶添去厕所交到林念语手上的时候，她还有些意想不到。
沈让北倒挺云淡风轻的，抬抬下巴说，“就当见面礼了。”
……哪有人见面礼直接给钱的。
林念语捏着那打钱,几分无可奈何。
沈让北却揉了把她的头,不当回事儿道，“就当花钱和他搞好关系了，反正也不多。”
对他来说，三千是不多。
但在那个年头,这数目却能解决叶添一学期的吃喝。
当下那个境况，叶添能重新回去上学就不错了，没人会去考虑他接下来要怎么生活。
沈让北给的钱,无疑是雪中送炭的。
林念语也不是捂不热的顽石。
心窝确实被暖到，她破天荒地主动了下,握住沈让北搭在桌上的手。
入秋后的气温一天比一天低。
他的手蕴着淡淡凉意,很温润的触感，像玉。
见那细软的指尖主动牵住自己，沈让北勾了下唇，手腕翻转握住她的，再十指相扣。
细腻的指腹落在她手背上,轻而缱.绻地摩.挲。
林念语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想到去年的连城，也是差不多这样的天气。
窗外是朦胧灰白的暮色,她坐在高三a班灯光明亮的教室里，一遍又一遍地刷着卷面上的题。
教室很安静。
没有一个人偷懒，可她却在某个难解的瞬间，倏然停住笔尖，念起远在帝都的沈让北。
她忍不住在想，他那边是怎样的光景，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或许，他已经准备出国了。
会有三两个不错的朋友，他们不会像这群普通的高中生一样，每天顶着巨大的升学压力，即便到了国外，也顺风顺水，甚至很快就会谈一场恋爱。
那女生会和他门当户对，势均力敌。
她应该是他的初恋，情窦初开，刻骨铭心。
总之不会像她，内敛无趣，怀揣着满腹心事匍匐在原地。
她想，她可能和沈让北永远都不会再见了。
他也会很快忘记，高二那年，曾认识一个平凡又安静的女生。
他们之间，似乎连场正式的告别都来不及。
那瞬无能为力的伤感和窒闷，像烙在青春里的浅痕，无法消弥，可那时的她又怎会想到，在未来的某一天，沈让北会重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以相爱的方式。
牵住的手在无形中紧了几分。
林念语一瞬不瞬地看向沈让北，轻声道，“你对我会不会太好了。”
没想到她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
沈让北是真忍不住乐，他哼笑了声，“这就对你好了？”
“……”
“那也未免太好满足了。”
这话听着轻浮，却正中林念语内心深处。
对她来说，自从重逢的那一刻开始，每一分每一秒，又何尝不是一种老天的恩赐。
沈让北可能永远也体会不了她的心情。
那种被看见，被回应，再被热烈喜欢的悸动。
似是看出她眸子里的情愫，沈让北趁着叶添还没从卫生间出来，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
低沉的音色缠绵得像雾，他笑，“林念语，这不叫对你好。”
“……”
“这叫爱屋及乌。”
-
大约被偏爱的人，总能有更多底气。
那晚林念语把红包给得理直气壮，即便叶添开始想拒绝，也被她说服了。
人生在世，吃饱穿暖最重要。
对于她们这种成长环境的人来说，在强大之前，总要想办法让自己安身立命。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姐弟。
叶添踟蹰几秒，也算明白了林念语的用心。
林念语临走前也嘱咐他，让他有需要给她打电话就行，千万不要自己硬抗。
叶添不如她幸运。
她可以抓住冯艳莱爬出去，但叶添不行。
和林念语分别后，叶添打车走了。
林念语和沈让北目送着出租车离开，等那车彻底没影了，两人才上的车。
车不是在帝都的那辆。
但看起来比那辆还要贵一些，应该是沈让北家里的，林念语也没多问，她不是那种爱打探别人家庭的性格。
倒是沈让北，车刚开上路，就问起她和叶添的关系，比如两人是同父异母还是同母异父。
结果呢，都不是。
沈让北神色明显顿了下，睨过来的眼神几分煞有介事。
林念语还挺无辜的，“怎么了。”
沈让北没好气儿地勾了下嘴角，“没血缘关系不早说。”
林念语说，“有区别么。”
沈让北挑眉，“我要是有个没血缘关系的妹妹，天天疼着宠着，你不生气？”
“……”
林念语这才明白他明里暗里的意思。
嘴角禁不住抖了下，她说，“那我帮你把钱要回来。”
沈让北轻嗤，“你倒是知道怎么气我。”
说话间，他目视前方，朝她闲闲伸出右手，“牵着。”
林念语顿了瞬，把左手放到他的手掌上，十指相扣。
很奇怪。
明明两人正式在一起也没多久，可那股劲儿，却好像彼此相爱了好些年。
嘴角抿起一丝淡笑，她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景，说，“沈让北，你有时候真的蛮幼稚的。”
沈让北却只是轻佻眼梢，淡淡道，“也要分跟谁。”
林念语无声勾起唇角。
车窗外夜色朦胧而漆邃。
那是他与她在连城渡过的第一个浪漫又私密的夜——以他女朋友的身份。
沈让北那晚开车带她去了清吧。
就是当初江琳带她去的那家，不过比起两年前，老板已经换成另外一个。
沈让北和那人不熟，也不再会去帮着站台唱歌，只是单纯把李铁和周槿约出来，见一见林念语。
比起两年前，林念语那股青涩劲儿蜕变很多。
出门前也特意打扮过。
长发温温婉婉地披着，薄薄的刘海看起来又乖又清纯，五官也比从前舒展漂亮，有股少见的清灵劲儿。
李铁是个场面人，一见面就诶呦诶呦地热场子，还主动跟林念语介绍。
周槿也不错。
一头利落的短发，打扮得很酷，人也热情。
四人在定好的位子坐下。
舞台上一个微胖的男歌手开始唱歌，唱的薛凯琪的苏州河。
沈让北点的酒水食物上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摆满一整张桌子，四人中，最能喝的是周槿，其次是李铁。
不知道为什么。
明明以前只来过这一种场合，林念语却由身到心地放松着。
倒是沈让北，怕她被另外两人灌酒，一开始就给她点的度数很低的alexander和whiterussian。
都是带着奶味像甜品一样的鸡尾酒。
就算喝掉一整杯沈让北也不用担心。
当然最主要的是，他紧挨着她坐，怕她坐不稳，一只胳膊干脆挂在她椅背上。
周槿酸得要命，打趣道，“沈让北，我是真没想到啊，你谈起恋爱居然是这样的。”
李铁逮着机会揶揄她，“你以为跟你那对象似的呢，大男子主义还满脑子都是工作。”
周槿刚分手不久，还没怎么恢复精气神，气得直接在凳子底下踹了他一脚。
李铁也不生气，哈哈一顿乐。
乐完了又给周槿叫酒喝。
沈让北也跟着起身想去吧台点酒，走之前还问林念语想吃什么。
林念语一杯whiterussian下肚，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点上头，她托着腮歪着头说，“想吃蛋糕呢。”
酒吧里哪有蛋糕。
沈让北笑。
但他舍不得让她吃不到。
点点头，他说行，又揉了揉她的后脑勺，“那你乖乖等着。”
丢下这话，沈让北走了。
林念语喝着那杯alexander听着舞台上的歌。
没一会儿李铁回来，端着新鲜的零食水果，和周槿俩人自然而然地跟林念语搭话。
大约是聊熟了些，李铁笑着跟林念语说，“前些天沈让北还挺烦呢，怎么这么快你俩就在一起了。”
周槿也来劲，说是啊是啊，“怎么在一起的，跟我俩说说？”
指望沈让北说是不大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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