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循声望去，原来是外号叫胡扯的二分厂厂长来了。
胡扯一来就指着桌上的东西道。“当真不想我们多吃肉咋的？先就拿这些东西来敷衍我们？”
“你不想吃就算了，找些屁话来说！”田大姐厉声呵斥道。
胡扯也不恼，嬉皮笑脸地说：“唉哟喂，敢情是你老人家买的哈，呵呵，一不小心说话冒犯你老人家了，对不起敬个礼。”说罢胡扯“唰”底立正给田大姐敬了一个军礼。接着又恭维田大姐：“咦？你老人家几日不见，咋越活越年轻了呢？吃了啥子春药哦？”
众人又是好笑。“你个老不正经的家伙，一来就衰败老娘，你老还是我老哦？”田大姐劈头盖脸地就给对方骂过去。
“嘻嘻，你比大爷我年轻，越来越像个花姑娘了。”胡扯戏谑道。
“龟儿子的给我胡说，看我不打你两巴掌，你就不晓得大娘我的厉害。”田大姐一边嘴里骂着，一边气冲冲地朝胡扯走过去，并举手作势要打他的样子。
胡扯也不避让，耸起肩膀无所谓地说：“来来来，打是亲，骂是爱。”田大姐本想打的，听了这话立刻放下手道：“鬼才跟你亲。不跟你多说了，免得浪费我的口水。我看你脸皮是越来越厚了，像个赖皮子狗尾巴花，越来越开得艳了。”说罢，田大姐“哈哈哈”地大笑。
“谁说的我要阉了？那还了得？我现在活得这么坚硬的，凭什么要去阉？”胡扯眼一横嘴一歪做着怪脸道。
眼见胡扯开始胡说八道，田大姐自知招架不住，连忙自找台阶道：“算了算了，你娃听不来话，遇到你这种神头，老娘我惹不起你，不跟你说了。”
谁知郝石在一旁插嘴道：“不是人家听不来话，是你说不来话。人家宝刀未老，金枪不倒，你咋说人家要阉了呢？”
“哦，还是我们郝处长会理解人。”胡扯怪笑道。
“你少来歪解我的话，你娃老不正经的。”田大姐骂了胡扯一句，骂完忍不住哈哈地大笑。其他人也跟着好笑起来。
米玲艰难地挤了一丝笑容挂在脸上，不自然地跟着大家笑，暗暗地皱眉头。虽然这种俗气的场面她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放在以前，她也不在乎大家说这些。但自从离婚以后，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听不得这种直截了当的粗俗笑话了。每当听见有人说荤话时，她就感到浑身不自在，就像未婚的女人听见有人说房事感到十分难堪一样。这也是她之所以不愿来的原因，她就怕遇到这种尴尬场合。可是没办法，这样的情景实在难以避免，宴席上说“荤”话几乎是酒桌上一道不可缺少的“家常菜”。这已经成了一个习惯，好像在餐桌上不开这种低级庸俗的玩笑，就不足以活跃餐桌上的气氛一样。她要想避开这种场面是不可能的，除非不参加。
看着这些一个个带“长”字的男人们说起荤话劲头十足的样子，米玲不禁感到纳闷。她不明白这些在下属面前一本正经道貌岸然的男人们，为什么一上了酒桌就像变了个人似的，竟然厚颜无耻大言不惭肆无忌惮说着一句又一句的荤话，那一个个嘴脸跟街头的混混一样，哪儿有中层干部的影子？
米玲心里一面鄙夷地想着面前的这些中干们；一面呆坐在位上不声不响地听着他们说话。她不想参与他们开玩笑，怕惹火烧身。可就在她如坐针毡，硬着头皮听他们说话时，还是有人把话题引到她身上来了。
“扫黄哈，不许开黄腔，看人家米玲小姐都被你们说得不好意思了。”郝石佯装正经的样子呵斥大家道。
“谁在开黄腔？我没有开哈，”胡扯连忙澄清自己说。“下半身的话不是我说的哈？”
“谁说的‘阉’了么？”郝处长反问他，不等对方回应，又接着道：“硬起来是啥子意思么？你不是开黄腔是啥子呢？”
“老子说的硬是有精神的意思，不是你说那个意思。”胡扯辩解道。
“不是那个意思，又是啥子意思呢？那个东西硬就是有精神的意思嘛。”郝石不依不饶地说。
此时菜已经上得差不多了，米玲有些听不下去了，想支开他们的话题，于是便吆喝道：“来，来，动筷子，动筷子。”
“慌啥？酒还没上桌呢。”郝处长马上呵斥她道。
“拿四瓶全兴来，”田大姐马上跟着大声叫道。
“再来瓶雪碧，”米玲在旁边提醒。
“不来雪碧，”郝石当即把她的话给挡回去了，“都喝白酒，省得掺假水。”
米玲心里暗暗叫苦：糟了，他有防备了。
酒拿来后，米玲和田大姐就开始给大家倒酒。米玲给大家的酒杯斟满酒，在给自家酒杯斟酒时，她留了一个小心眼儿，只倒了半杯酒。不料郝石一直在注意她的举动，见状便不满道：“倒满倒满，不兴掺假水。”
米玲连忙搪塞道：“再掺就满出来了。”说罢，欲将酒瓶搁到坐位下面。
“拿来，”郝石厉声道，伸手向米玲要酒瓶。米玲无法只好将酒瓶递给了他。郝石接过酒瓶二话没说就给米玲的酒杯斟满了酒。
米玲噘了一下嘴，做出无奈的样子，心里很不了然，有种被人剥夺了自主权的感觉。当下心里较起劲来：管你倒好多，反正我不得多喝，随便你怎么说。
“来，各位举杯，”郝石端着酒杯起身说。“为我们合作愉快干杯。”说罢，他率先喝干了酒杯，将空杯潇洒地向下一倒说：“干了。”
众人皆仿效他的样子喝干了酒。米玲双手握住酒杯，假装仰脖喝酒，却将酒悄悄荡了许多出去，才把余下的酒饮尽，然后学着众人把干了的酒杯倒起，表示干了。她满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人发现她的小动作，殊不知却又让郝石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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