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
蓝穹历463596年3月17日
阴霾有雾
泼墨云朵一重复一重，密布夜空，似是一帘又一帘帷幕，当空悬挂。呼的耳垂后方，被吹了一口气，湿润又冰寒，穿刺肌肤直达心脏，牙齿上下打颤碰撞，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我抱紧了胳膊，用手上下摩挲手臂。抱怨道
“哈，嘶！三月的林间风，真是抓住了，冬寒的尾巴、湿春的龙头，寒湿交加，感冻无比！”
冷风回荡林间，树叶与枝丫相击，簌簌作响，一下又一下，停停顿顿，不急不缓，动静不大，却能绷紧心弦，偶尔夜莺扑腾飞过，发出两声啼哭，夜色感觉越发深了。
云随风移，漆黑云雾中突然有红光，若有若无的闪动。突然，一只血色手掌，从云层后方伸了出来，它抓捏住黑色幔帘，慢慢地扯动，好似要从幔帘后探出头来。
幔帘移动，有猩红头发丝丝缕缕的飘舞露出；随着帘账的掀起，有半张侧脸呈现出来，眼睛闭合，两片薄唇贴在一起，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随着帘账彻底掀开，那张神秘的脸孔，终于露出真面目。
那是一张漂亮的女人脸，前额丰满圆润，眉细弯狭长如隻燕羽翅流畅又不失棱角，睫毛翘挺，鼻高似竹，长直饱满。
只是这张脸孔太白，毫无血色，就像死人的脸孔。
倏地，这张簸箕般庞大的面孔，睫毛颤动两下，眼皮往上撑起，一双猩红的眸子呈现而出，眼睛中只有血一般的红，没有眼仁、眼白，很是诡异。
那张面孔微微垂首，两只眼睛盯着我，眼角像是喷发的井口，冒出汩汩血水，头皮上方也不断渗出血水，刹那之间，整张脸上都是粘稠浓厚的猩红。鼻尖似乎都能闻到血液的腥臭。
脸孔的樱桃小嘴，微微上勾，突然，一下子裂到了耳后，露出无声邪笑。
见到这一幕，我脚心攥紧，背部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蛞蝓爬动，既恶心又发毛。
和那张脸孔对视，心脏的中血液汹涌地鼓泵，咚咚咚，几欲从喉管中跳脱出来，眼球中也像是挤进去了什么东西，又胀又痛。
我赶紧把头低下，不敢多看那东西一眼。
大口喘息，用手舒缓胸膛，心中默念“冷静！冷静！”
抱着忐忑、不安、探寻等诸多心绪，我微微侧过头，想瞥一眼那个东西。
可是，远方的夜空，只有刚从乌云中跳脱出来的绯红圆月，映衬漫天霓虹万丈，如梦似幻，根本没有那张面孔。
“难道是我看错了！？”
我用手搓揉眼睑，再次看向远空，依旧只有绯月高挂，在一层又一层黑云中穿梭游动。
林中再次响起稀稀落落的风声和夜莺啼哭。
夜又变得寂静起来。
不知怎的，前方突兀冒出三个人来，不！是四人。地上还躺在一个。
这四人的脸庞像是被水汽笼罩，不管怎样凝视，皆不能窥探。
“临师弟，来将这东西吃下去，然后，把你旁边的千师妹给杀了！”
其中一人，伸出一只手，掌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对着另外两人发号施令。
“姜师兄，我一定不会说的，求你，求你放过我好不好！”
一人跪在地上，不断磕头，呜咽抽泣。
“姜师兄，求你放过千师妹，我们一定会守口如瓶！”
另一人也跪在地上，发出请求。
“渊、、、个，在、、、在、、、、牛腹、、、中。”
“远个，在、、、牛腹、、中。”
、、、
正当我全心全意聆听那边的对话，脑海中有个声音在不停回荡，“谁？”
我扭头寻找，想找到那个声音的来源。蓦然回首，眼前豁然多了一个人，他脸上全是水雾，离我只有一尺。
那人二话没说，举手就向我面门拍来。我下意识的双手交叉护于头顶，迎接对方的招式。
出乎意料，那人一掌之力重若千钧，震的手臂酸麻，身子不由得下坠三分。
我心知对手力道强劲，元气充沛，修为远在我之上，与其缠斗，只是老寿星上吊，自寻短见，因此只能施展“脱”字诀。我伸腿如鞭横扫对方下盘，对方如惊鸿燕起振翅腾飞，轻易挪动到两丈开外，对方起落之际，电光火石之间，我倒头往后仰起，如懒驴打滚转个圈，掉头往深林中跑。
我拼命往前跑啊跑，也顾不上脚上是否有洼地水坑，也不管前方是否挡有灌木和草丛。
忽然，那个声音又再次响起。
“渊个，在牛、、、腹中！”
、、、
那个声音就在身后，就好似在我耳后一般，十分清晰，我不由自主地转身望去。
一张血红的脸，几乎是贴着我的鼻尖，出现在我的眼前，我登时眼珠子向上一翻，失去了意识。
“哈~哈~哈~”
我咻的一下，弹起而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身上的薄衫已经被冷汗浸湿，几乎能挤出二两水来。
锤了锤额头，将衣衫腿下，放在床头的黑胡桃木凳上。望见天花板上的绿瓦黄粱，轻轻揉捏床上的蚕丝棉被，感受手心中的真实触感，心神渐渐融入到了现实世界，安宁冷静。
心念电转，思绪纷飞，不知是不是印了那句老话“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真是奇妙。
之前，梦境之中，那四道人影，若没猜错，其中三人应该就是临鹭洲、千师妹、姜婉梓，而且，看那个样子，姜婉梓已经死了，也就是说姜婉梓应该不是我杀的。
但是，我的梦境又是正确的吗？
这是不是我异想天开，虚构出来的幻象？还有另外一人——姜师兄，他是谁，他在其中有扮演了什么角色？
真是一滩浑水，越是去搅合，越是浑浊。
还有“渊个，在牛腹中！”又是什么意思，这句话好像之前也听过，哦！对了！昨日梦境之中，也听见了这么一段话。
此外，梦境中那个满眼猩红的女子，为何觉得有几分熟悉。
“咚咚咚，少爷，小希送饭来了！”
正当我思考之际，门外响起了姜希的叫喊声。
“进来吧！”
姜希还是和往常一样，准时送饭而来。
她今日身穿灰色的粗布麻衣，很是朴实，但精致玲珑的俏脸，窈窕匀称的身姿，却是如何也不能被掩盖，就连头上那只普通至极的木簪，也因她的气质，显得高贵起来。
什么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我看衣靠人装，才对！
“哇！哇！少爷，你不害臊，不穿衣服。”
姜希小手捧着脸蛋，尖声大叫。
往身下望去，我想起来之前脱了衣服，现在是赤膊上身。
我去衣柜中翻找一阵，将衣服穿好。
“好了！修者讲究贴近万事万物，于天地共存。赤膊身子才能使得全身的毛孔充分接触天地元气，与元气达到切肤之亲，元人合一之境。什么害不害臊，这是在修炼，你作为修炼家族的一员，以后可不能大惊小怪，让别人觉得连这些修炼的基本常识都不懂。”
姜希偏着小脑袋瓜想了一下，感觉有些道理，眼神崇拜地看向我。
“哇！少爷，你好刻苦啊，睡觉的时间，都想着修炼！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少爷，你如此勤勉，一定会成为大高手！”
我双手背负在身后，摆出一派高人姿态，点点头，说了一个“嗯”。暗想这小丫头没修过武，真好骗！你这丫头，说本少爷不穿衣服害臊，本少爷，可不会说“抱歉，这就去穿好衣服！”，本少爷给你个小丫头道歉，岂不是很没面子。
拉出凳子，我直接坐下，面上不动声色，“你吃饭了吗？”
“少爷，小希吃过了。”
“那你坐下吧，你站着，好像要高我一等，我不舒服。”
姜希依言坐下，笑嘻嘻的问道。
“少爷，您的那个乾坤袋很重要？今日，还要去绿萝那边找临公子吗？”
“那个乾坤袋确实重要，但是不用去找临鹭洲了，那个家伙应该没有说谎。”
临鹭洲跟我没有直接仇怨，他若是藏了乾坤袋，那岂不是又接下新仇吗！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那家伙，知道我背后有云叔撑腰，他才不会傻到和我多添仇隙。
“嗯，姜族中哪里有牛啊？”
想到梦中那神秘的话语，我鬼使神差的问道。
姜希柳眉弯蹙，手指点在下巴沉思。
“这个，族中豢养牲口的牧原那边，或许有吧？”
牧原吗？等会去看看吧。
饭后，陈子望随着姜希的指引来到了牧原。
此地，说是牧原，其实草原场地没有想的那么大，所谓的原野牧场也就四五亩地，能在外面草地上放养的牲口也没有多少只。而大多数动物牲口都圈养在木棚，或者是青砖白石相砌的禽舍中。
这个牧场的场主叫姜浮水，是名迈入阴阳境的半大老头。
修炼境界，第一境——开窍境，打开人体修炼秘窍，分别是：黄庭、尾闾、绛宫、玉枕、玄牝、神庭。第二境——通脉二境，也叫做阴阳二境，以玄牝和神庭之门为门户，打通任督二脉。
修武之路就是与天争，与人争，与自己争。
而姜浮水年岁已高，身体机能下降，气血衰败，天赋耗尽，想要再进一步，到达五行秘境，基本是不可能。
虽然此地的场主是姜浮水，但是作为修炼者的姜浮水自然不会屈尊降贵每天去屎尿遍地，臭气熏天的圈养舍，而是交给手下打理，他只需要最后检查宰杀的兽类肉质是否合格。
我来到此处，姜浮水也有些诧异，因为这里可没有什么灵异的修炼资源，只有邋遢的普通牲口。之后，我跟他表明了来意，他就悻然同意我到牧场中查看，还介绍了一名副场长给我。毕竟，就是几头牛而已，也不是什么珍惜物种，何必为了几头畜生，得罪一名年轻的修炼者呢。不如顺水推舟，送给便宜人情，岂不美哉。
姜浮水介绍的人叫姜二，是仆人出身。
当时他进入的时候，总管直接就将他们那批人，根据年龄由大到小排下去，取名。而他在那批人中年龄属第二大，所以叫姜二。
姜二听了我的来意，连忙带我去牛棚，同时，还介绍了族中牛的品种叫做红焰牛，此牛毛色为红棕色，体型高大丰满，产肉率高，肉色鲜红细嫩，味浓汤鲜，为上品佳肴。
“最近三五日，你们有从牛的腹部看见什么特殊的东西吗？例如巴掌大小的碧绿色袋子。”
其实，我也有些奇怪，若是将东西藏入牛的腹中，那是从它的喉管喂进去，还是直接开肠破肚？
姜二思索一番
“回公子，府中的牛，都是按照规定的饲料喂养，绝不会克扣喂养次等的饲料、、、”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不是巡查使，我只是东西丢了，可能被牛给吃了。”
我听这个家伙想的太多，连忙打断。
“哦，是这样啊！这几日均未看见有何奇特之物。”
随后，我又去牛棚查看一番，查看了牛的腹部，什么都没看见。倒是熏的我眼冒金星。我本来是想将牛都买回去，自己开肚查看，不过，我太高估了自己的财力，也低估了牛的价格。最后，也只有向姜二叮嘱一番，要是看见有荷包一样东西，一定要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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