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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颂 缪斯 上

小说:神颂  作者:凤语见汐  回目录  举报

光辉啊,我的神,

诗人们都想念着你,

画家们都暗恋着你,

雕塑家们都景仰着你,

音乐家们都倾听着你,

但谁都不曾遇见过你。

伏念,我的神,伏念,美缪斯。

假若我觑着旧世纪的黑影,

受些魍魉的蛊媚蒙蔽了心灵,

黑不分,白不明,

错把泥沼认作天青,

那么,你来引导我吧。

我的神,我将抛弃我愚钝的眼珠,

置它们于汩汩的活泉,

冲刷厚积其上的滚滚尘土。

我不再需要我的双眼,

它们看不见阳光,只看到迷惑,

看不见白色木槿,只看到霉烂草窠,

看不见楚天落雨,只看到狂乱和遗祸。

我不再需要它们,

它们只会拖累我追逐你的脚步,

把我与你隔得远之益远,

就像来世重逢不了当年。

我不再需要它们,

就让我作一个盲人,

走在宽阔的盲道,坐在宽广的大海,

眠睡在宽敞的树荫之庭。

白天只是琢磨从你齿间漏出的诗句和简单的生存,

夜晚又归于梦境按着你的步子拾松果、采桑葚,

这样我是确切地承望你的仁慈与美好了。

我将静静地度过不算长的时间,

放弃了眼睛,自是也丢了声色犬马,

直至它们复又纯澈如朝露,

我不再需要它们。

风张开它的影子,

去行往扑朔在纸上诗的句子;

你张开你的影子,

去撬开每个人心底最渴望的柜子;

我张开我的影子,

去浇灌月亮的根,去拾掇月亮的叶子。

呵,美缪斯,美妙如斯。

我的已摊开的灵性散涣作汪洋般的沙,

穿梭至月亮,月亮之上,

填平环形山,为栽种玫瑰花的土壤。

栽种玫瑰花,这炙红的花瓣种在你的唇上,

屹立在阿房宫灰化了千年的回廊,

告诉我,告诉我吧,

从花瓣跌落下的灰烬把痛与美并尝。

也许也别告诉我吧,

自让我去听大地脊缝里的哀诉,

让我去受苦受难,让我身陷囹圄,

让我参透,繁华下虚假的悲哀和悲哀的虚无。

于是,风张开它的影子,

吹落一场流星配一篇亘古的题词;

你张开你的影子,

分离坼裂的大陆原本同是一体;

我张开我的影子,

我无法拯救,自救尚且太迟,

来不及许愿,许愿钟声渐近之刻,

在波乱的红尘里浮游的我和无数般的众人,

极力地张开自己的影子,

也即是面朝太阳,

尽力地伫立在希望的翅膀之上了。

如果不幸招致我的枷锁,

那些悬而未决的幻象纷至沓来,

如同一盏盏河灯漂流在潺湲的河,

静静而且匆匆,跟随波纹,

漂流在永不知其尽与底的长河,

漂流在海,无际的叫做海的辙痕,

漂流在一切有水或者一切像水的地方,

漂流在天空的波心――便是星辰。

所以,在光影参差之处偶见了你的容颜并非没有缘由。

我站在无人的海岬,听取鸥声和海风。

金色的浪涛撞碎在冷硬的礁石,

划过阳光的前额是水沫,

而金黄的鱼群搭乘洋流,

回到阔别已久的黄金之岛,

在水与光交织造就的一弯小小彩虹的映照。

满是金子与紫铜的泥土,

满涨诗歌的海潮,

群峰攒卫缪斯的神庙,

如花萼拥抱初绽的花苞,

吐纳地中海的晨光,悄悄地、姿态琳琅。

我把我的灵感安心地压在青石板下,

接受每个虔诚的人的踩踏,

让灵感变得扁平,

于狭窄间迸出宇宙爆炸般奇迹的火花。

让我的先辈和我的后辈都不断追求你,

我的神,原谅我不似他们有许多的爱和精力,

我只愿不停地雕琢我心里的琉璃塔,

在五色的塔尖嵌上一颗夜明珠,

这些即是我能奉献的全部――

不多的爱和所幸完整的灵魂,

虚弱地招引你的降临。

走在荒芜的大漠,千篇一律的暑天,

吹过茉莉花丛倜傥的风,

携来一支清凉的歌,

我恰见海市蜃景般影印半空的棕榈,

摇落一片扇叶,穿度自己的树影随风至我的面前。

这一团绿荫我倚着,

绿叶、黄沙和我仿佛构成一块晶莹的琥珀,

天空及它与地面相夹的空间是蔚蓝的湖泊,

云朵浮在湖面,琥珀沉潜湖底。

我不曾去想沙漠尽头是绿洲还是活命的机会,

现时的流沙让我思念起家乡的田园。

且涉步吧,不靠骆驼,只靠肉躯,凭它倾颓,

迈过新月沙丘,参见古老宫廷的遗墟,

和一段历史的失坠。

那么你呢,你的影踪,不见,

废弃的王朝屡见不鲜,

我怔然地走入沙漠尽头,

一条远脉的长河连接眼前的溪水潺潺,

相忘长河背后飘扬千古的雪山。

那么你呢,你好像从未出现,

那么我呢,我恍觉似已在梦里见过你多次了。

像貔貅蹲坐在石墩,嘴里含玉球般,

我正坐在房间里,亲吻银叶子书签。

窗外飞翔的喜鹊,

不知会恼人的秋月,

跌撞在人家的窗,化作一朵冰凉的霜花。

我的被惊扰的幻想,

太阳鸟从大理石柱顶端,

鼓翼向南极的冰原,

在极光中起舞,极昼中翻飞,极夜中梳理羽毛。

于是,某个清晨,极昼与极夜交替的一天,

它转身投入冰海,

企鹅和孔雀是它不生不养的后代。

幻想的结尾,我想起孔雀翎上神秘幽紫的眼睛,

和衣带落霞的夕阳一样,

当一行白鹭曳过日影,

夜深的瞳孔会染上一层奇异的落寞,

那便是悲伤于时间的完美和人类本身的不全吧。

所以我困顿的眼神总是不自主地睃巡――

一切你印在诗文疏漏的行间,

和我心垣根底的足痕。

恰好我听见了你的声音,而你找到了我。

我的幻象到此草率地完结,

没花费我多少时间,却仿佛经过了许多岁月。

我该用什么带挈因犯罪斑驳的躯壳,

聒噪的禽鸟在远岱幽幽地鸣叫,

三两只白鹤飞出昏瞑的云窦,

无人回答。

倘彼方把诗人的荣誉作为最高的奖赏,

我则使灵性居放于它们之上,

托庇在天与地,自然与人类的慈悲,

任许十万里山河与一颗干涩的心相互考量,

遂经风而倍显从容,

挽袖酣饮一杯古今共情的流觞。

昨日的草蜢冻死在纷纷的寒雪,

我捧起它的尸体揣入口袋,信马由缰,

化进你碎片的音容和阳光溅下的鲜血,

借一湾春水送它至河口初升的明月,

重生为红蜻蜓则是我无可适从的挂念与它的契约。

正如你告诉我:爱情是可贵的,

一颗为了爱而阵痛的心更是可贵的。

我举起无名指上的铜戒,

如果我也许能被称作诗人的话,

同时也把我叫做浪漫主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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