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辉啊,我的神,
诗人们都想念着你,
画家们都暗恋着你,
雕塑家们都景仰着你,
音乐家们都倾听着你,
但谁都不曾遇见过你。
伏念,我的神,伏念,美缪斯。
假若我觑着旧世纪的黑影,
受些魍魉的蛊媚蒙蔽了心灵,
黑不分,白不明,
错把泥沼认作天青,
那么,你来引导我吧。
我的神,我将抛弃我愚钝的眼珠,
置它们于汩汩的活泉,
冲刷厚积其上的滚滚尘土。
我不再需要我的双眼,
它们看不见阳光,只看到迷惑,
看不见白色木槿,只看到霉烂草窠,
看不见楚天落雨,只看到狂乱和遗祸。
我不再需要它们,
它们只会拖累我追逐你的脚步,
把我与你隔得远之益远,
就像来世重逢不了当年。
我不再需要它们,
就让我作一个盲人,
走在宽阔的盲道,坐在宽广的大海,
眠睡在宽敞的树荫之庭。
白天只是琢磨从你齿间漏出的诗句和简单的生存,
夜晚又归于梦境按着你的步子拾松果、采桑葚,
这样我是确切地承望你的仁慈与美好了。
我将静静地度过不算长的时间,
放弃了眼睛,自是也丢了声色犬马,
直至它们复又纯澈如朝露,
我不再需要它们。
风张开它的影子,
去行往扑朔在纸上诗的句子;
你张开你的影子,
去撬开每个人心底最渴望的柜子;
我张开我的影子,
去浇灌月亮的根,去拾掇月亮的叶子。
呵,美缪斯,美妙如斯。
我的已摊开的灵性散涣作汪洋般的沙,
穿梭至月亮,月亮之上,
填平环形山,为栽种玫瑰花的土壤。
栽种玫瑰花,这炙红的花瓣种在你的唇上,
屹立在阿房宫灰化了千年的回廊,
告诉我,告诉我吧,
从花瓣跌落下的灰烬把痛与美并尝。
也许也别告诉我吧,
自让我去听大地脊缝里的哀诉,
让我去受苦受难,让我身陷囹圄,
让我参透,繁华下虚假的悲哀和悲哀的虚无。
于是,风张开它的影子,
吹落一场流星配一篇亘古的题词;
你张开你的影子,
分离坼裂的大陆原本同是一体;
我张开我的影子,
我无法拯救,自救尚且太迟,
来不及许愿,许愿钟声渐近之刻,
在波乱的红尘里浮游的我和无数般的众人,
极力地张开自己的影子,
也即是面朝太阳,
尽力地伫立在希望的翅膀之上了。
如果不幸招致我的枷锁,
那些悬而未决的幻象纷至沓来,
如同一盏盏河灯漂流在潺湲的河,
静静而且匆匆,跟随波纹,
漂流在永不知其尽与底的长河,
漂流在海,无际的叫做海的辙痕,
漂流在一切有水或者一切像水的地方,
漂流在天空的波心――便是星辰。
所以,在光影参差之处偶见了你的容颜并非没有缘由。
我站在无人的海岬,听取鸥声和海风。
金色的浪涛撞碎在冷硬的礁石,
划过阳光的前额是水沫,
而金黄的鱼群搭乘洋流,
回到阔别已久的黄金之岛,
在水与光交织造就的一弯小小彩虹的映照。
满是金子与紫铜的泥土,
满涨诗歌的海潮,
群峰攒卫缪斯的神庙,
如花萼拥抱初绽的花苞,
吐纳地中海的晨光,悄悄地、姿态琳琅。
我把我的灵感安心地压在青石板下,
接受每个虔诚的人的踩踏,
让灵感变得扁平,
于狭窄间迸出宇宙爆炸般奇迹的火花。
让我的先辈和我的后辈都不断追求你,
我的神,原谅我不似他们有许多的爱和精力,
我只愿不停地雕琢我心里的琉璃塔,
在五色的塔尖嵌上一颗夜明珠,
这些即是我能奉献的全部――
不多的爱和所幸完整的灵魂,
虚弱地招引你的降临。
走在荒芜的大漠,千篇一律的暑天,
吹过茉莉花丛倜傥的风,
携来一支清凉的歌,
我恰见海市蜃景般影印半空的棕榈,
摇落一片扇叶,穿度自己的树影随风至我的面前。
这一团绿荫我倚着,
绿叶、黄沙和我仿佛构成一块晶莹的琥珀,
天空及它与地面相夹的空间是蔚蓝的湖泊,
云朵浮在湖面,琥珀沉潜湖底。
我不曾去想沙漠尽头是绿洲还是活命的机会,
现时的流沙让我思念起家乡的田园。
且涉步吧,不靠骆驼,只靠肉躯,凭它倾颓,
迈过新月沙丘,参见古老宫廷的遗墟,
和一段历史的失坠。
那么你呢,你的影踪,不见,
废弃的王朝屡见不鲜,
我怔然地走入沙漠尽头,
一条远脉的长河连接眼前的溪水潺潺,
相忘长河背后飘扬千古的雪山。
那么你呢,你好像从未出现,
那么我呢,我恍觉似已在梦里见过你多次了。
像貔貅蹲坐在石墩,嘴里含玉球般,
我正坐在房间里,亲吻银叶子书签。
窗外飞翔的喜鹊,
不知会恼人的秋月,
跌撞在人家的窗,化作一朵冰凉的霜花。
我的被惊扰的幻想,
太阳鸟从大理石柱顶端,
鼓翼向南极的冰原,
在极光中起舞,极昼中翻飞,极夜中梳理羽毛。
于是,某个清晨,极昼与极夜交替的一天,
它转身投入冰海,
企鹅和孔雀是它不生不养的后代。
幻想的结尾,我想起孔雀翎上神秘幽紫的眼睛,
和衣带落霞的夕阳一样,
当一行白鹭曳过日影,
夜深的瞳孔会染上一层奇异的落寞,
那便是悲伤于时间的完美和人类本身的不全吧。
所以我困顿的眼神总是不自主地睃巡――
一切你印在诗文疏漏的行间,
和我心垣根底的足痕。
恰好我听见了你的声音,而你找到了我。
我的幻象到此草率地完结,
没花费我多少时间,却仿佛经过了许多岁月。
我该用什么带挈因犯罪斑驳的躯壳,
聒噪的禽鸟在远岱幽幽地鸣叫,
三两只白鹤飞出昏瞑的云窦,
无人回答。
倘彼方把诗人的荣誉作为最高的奖赏,
我则使灵性居放于它们之上,
托庇在天与地,自然与人类的慈悲,
任许十万里山河与一颗干涩的心相互考量,
遂经风而倍显从容,
挽袖酣饮一杯古今共情的流觞。
昨日的草蜢冻死在纷纷的寒雪,
我捧起它的尸体揣入口袋,信马由缰,
化进你碎片的音容和阳光溅下的鲜血,
借一湾春水送它至河口初升的明月,
重生为红蜻蜓则是我无可适从的挂念与它的契约。
正如你告诉我:爱情是可贵的,
一颗为了爱而阵痛的心更是可贵的。
我举起无名指上的铜戒,
如果我也许能被称作诗人的话,
同时也把我叫做浪漫主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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