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花根本就不能带来幸福。相反，它是恶魔之花！”贲薨不紧不慢地说道。
“怎么可能？弗莱亚怎么会把这种花送给巴卜殿下？”
“她不知道这花的真面目。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件事。”贲薨缓缓道来，“那花原本就是开在山麓上的，可是曾经的一些好事者把它移植在了平原地区。而这些花渐渐改变自己的本性，适应了平原地区的环境，变得没有毒。过了一些年月，那些花基本上都被移植走了。慢慢地，再也没有人记得它们其实是带刺的玫瑰。”
“这么说，弗莱亚不过是误杀了巴卜殿下？”
贲薨点点头：“你在那里待的时间很短，所以才没有生命危险。”
“那亚法撒呢？他会不会有事？”
“不知道。”贲薨干脆地答道。听那语气，就算雅列求他，贲薨也不会救亚法撒的。
雅列突然掀起暖和的被子，踉踉跄跄地冲出去，拉出自己的马，不稳当地坐在上面，向亚法撒那里出发了。
迷迷糊糊地冲进到许多人都用警惕的眼神盯着自己，有些反应快的，马上就将武器指向雅列。雅列丝毫没有理会那些尖锐的东西的时间。他的战马毫不退缩地向前奔跑，一道道血痕从雅列的身体中潺流出来。
——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曾经战场上见过几面的大卫！
雅列欣喜地奔向大卫，他的视野越来越模糊。眼看着就要到达大卫那里，雅列却没有了勒住战马的力气，只得直接从马上跳下来，扑向大卫。可是，在雅列眼里的“跳”，却是别人眼中的“摔”。
雅列紧抓着大卫的衣服，虚弱地说道：“带我……去……见……亚法撒……”
大卫认出了自己怀中的这个人正是与哈撒玛特联手的波尼安，但是，他也从昨晚的事情中感觉到，这个少年与亚法撒的关系非同一般。
“这是怎么回事？”此时，亚法撒也感到军营里的异样，他冲着这群围起来的士兵走来。
士兵们纷纷为亚法撒让出一条道路，才使得亚法撒一眼看到浑身是伤的雅列。他飞速地跑到雅列身边，抱起他，轻轻地送到了自己的房间。
亚法撒喂了雅列一些水。而雅列始终依偎在亚法撒的臂弯里，安静地看着亚法撒忙碌又紧张的表情。
这样的神韵，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了？自从和亚法撒分来，雅列整天面对的都是贲薨那张未卜先知的脸。这样想着，雅列宁可自己的伤晚一些康复。
——不对！
自己还有事情要说。
“亚法撒，停止战争吧，预言就快实现了。”雅列微微扯着亚法撒的衣袖，轻柔地说道。
绝对不能告诉他要死的是亚法撒！这样的话，亚法撒即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实现自己的平民政策。不想让亚法撒杀掉弗莱亚，但更不想亚法撒被弗莱亚杀掉！
“我可以躲避开预言。”亚法撒镇静地说，“法勒说过，预言不是百分之百地准确。你曾经躲开过，那我也可以。”
“那样太危险了。你真的想让弗莱亚死吗！”
“可是……一旦我放弃现在，我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还有我，这不够吗？”
亚法撒沉默了，他打量着这个外貌已改、本性不变的雅列——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那么胆小、软弱，而现在，却又这么坚强、宽容。亚法撒看着那些新添的伤口，不忍心地说：“我会和他们交涉的。”
可是，亚法撒一旦进入哈撒玛特的军营，必定会与弗莱亚、甚至是她的东西有所接触。
“你不要去，让巴利斯来。而且，千万不要带着弗莱亚，也不能带任何多余的东西。”雅列强调道。
“雅列，你好像有些敏感过度了。”
“求你了，听我的吧。就这一次。”
*****
哈撒玛特一方在接待了亚法撒的使者之后，便迅速地派巴利斯、达尔西和贲薨前去和谈。虽然弗莱亚也曾吵着要去，但是使者明确说明她不能来。对此，只有贲薨一人清楚地知道原因。
三人在约定地点见到了亚法撒，同时也见到了雅列。
巴利斯之前还有些困惑处于战争优势的亚法撒为何会停战和谈，他现在终于明白了——这是雅列的功劳。
达尔西看到雅列，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忘记了雅列并不知道自己就是亚伯兰的事实，一把把雅列从亚法撒身边拉开，拽到自己这边。
雅列向达尔西笑了笑，又重新退回到了亚法撒身旁。
亚法撒把雅列“藏”在自己身后，对巴利斯说：“我已经打算停战了。但是，你们要答应我的一个条件。”
巴利斯恭敬地答道：“陛下请将。”
这个巴利斯，到现在还叫自己“陛下”？他苦笑了一下，说：“你们也看到这些平民的实力了吧？让他们进入政府的军队，给他们应有的地位。”
巴利斯犹豫着，不说话。
“巴利斯，你不要忘记了，你如今的地位也是我一手提拔的。否则的话，只是一个小贵族后裔的你，怎么可能有着比法勒更高的官衔？”亚法撒回忆了一下，欣慰中带着苦闷，说，“现在看来，我的眼光还是很准确的。你确实有能力。”
“陛下的夸奖，臣下愧不敢当。”
“只要你们答应了我的这个‘请求’，哈撒玛特的事情就再也与我无关。下任国王是巴卜也好，还是别人也罢……”
“巴卜殿下已经去世了。”巴利斯面带遗憾地说道。
“怎么回事？”
“大概是中毒死了吧。”贲薨轻轻哼道，同时看了雅列一眼。
“这件事情，臣下们正在调查。”巴利斯无视贲薨的话语。
“那么，下一任国王……”
“亚法撒，巴利斯已经答应你了，你不是说不会再想哈撒玛特的事情了吗？”雅列插嘴道。
“说得也是。”亚法撒温柔地对雅列说道。但是，大致会是什么样子，这个曾经的储君、曾经的玛西雅的有名无实的王子、曾经的哈撒玛特国王已经心知肚明了。
“答应了我的条件，我和他明天就离开这里。”这里的“他”，当然是指雅列。
“明天！？”达尔西立刻惊呼道。
贲薨笑眯眯地说道：“这是人家的事情，你一个‘外人’凑什么热闹？”
“亚法撒，我想和贲薨、达尔西单独说些话。”雅列说。
*****
“达尔西，你接下来打算做什么？”雅列三人坐在暖烘烘的草地上，忘记了这片地方刚刚经历过一场接一场的杀戮。
“回到亚比米勒，重新建立起这这个国家。”“达尔西”振奋又伤感地说道。有些谎言，一辈子都不会被揭穿。
雅列尴尬地笑着，心想这明明应该是自己的任务，却交给一个普通的贵族来完成。
“贲薨，你呢？”雅列又问道。
贲薨抬起头，望向天际，慵懒地说：“先帮达尔西完成事业，然后回到我自己的那个山洞，等着下一个食物。”
*****
“雅列，我们要去哪里？”
“嗯……只要是远离哈撒玛特的地方，哪里都好。”
*****
巴利斯的军队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国家，他同时也答应了亚法撒，把那些由平民组成的队伍安排到了合适的位置。这并不是出于对亚法撒的敬重，而是这些年轻人是真的有实力。从这个角度来说，亚法撒才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
可是，这样一来，就恰恰证明了亚法撒的正确。既然这样，又为什么要把他赶下王位、驱逐出境？
不知道。
弗莱亚是唯一的王室血脉，她顺着民意，登上了国王的宝座。然而，又有哪些人记得，弗莱亚正是被亚法撒提拔成首席大祭司，而后才有了今天的荣誉呢？有些人说，这是神的旨意，是神命令亚法撒不得不这样做。
弗莱亚并不清楚，自己真的就是那预言中的主角——她只知道自己夺得了王位，却不知自己也杀害了亲族。
这个世界上，知道预言真相的只有三人——贲薨，法勒，雅列。可是，与贲薨比起来，雅列和法勒只不过是一知半解罢了。只有贲薨知道这份真实：命运中，弗莱亚注定要杀掉自己的四个哥哥——不错，因为她的花，摩别过敏而死，巴卜中毒而死，奥比洛则是因为死在贲薨手下才逃过这悲惨的命运。但是，因为预言而死和因为被杀而死，这两者又有什么区别？而亚法撒……
贲薨露出阴晦的笑容：雅列，说不定你还会哭着来找我的。你和亚法撒，真的能逃脱命运的手心吗？我在这里，等着你……这是，恶魔的恩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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