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茂跟着赵吉祥的骡队去河套贩瓷。
四条后生,赶着八驮瓷,一路上风餐露宿,来到河套地。城里的生意不好做,他们便走乡串户,用瓷器换麦子,整整两个月,终于回来了。
八匹骡子,驮着十几毛口袋麦子,昂首挺胸地走,脖子上的串铃哗啦啦地响,很是威风。
赶牲灵的后生们跟着兴奋,相互拿老婆开玩笑,仿佛炕头上等待他们两个月的老婆,便是这个世界的全部。
但孙文茂心事重重,没兴趣开玩笑。一个多月来,他常常梦到父亲。梦到父亲在荒山野岭里漫无目的地走,看到自己也不打招呼,陌生人一般。孙文茂很担心,害怕父亲生病,更害怕父亲出什么意外。
几家越近,心里越发紧张。
远远地望见黑水镇,负重的骡子也似乎兴奋起来,步子迈的飞快。
赵吉祥年龄最大,性格也最开朗,正七荤八素地乱说,路边刮过来一卷风,浑身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抬头猛地看见沟对面阳坡上的一座新坟,惊叫道:“文茂,你看,你家的老坟里,怎么多了一座新坟!”
几个人都诧异地停下脚步。
孙文茂脑子里亮起一道闪电,顿时热血奔涌。
爸——
孙文茂放声大哭,向家里奔跑,跑了几步,又转过身来,向沟对面的坟地跑去。
众人赶忙阻拦,孙文茂一屁股坐在地上,捶胸痛哭起来。
黑河悠悠,冷风凄凄……
满载而归的快乐,顿时化成说不尽的悲伤。
孙文茂回到家,跪倒在院子里,嚎啕大哭,孙家大院,顿时一片悲声。
孙家院子里的哭声还没有停息,赵吉祥的妻子李氏风风火火地从大门走进来,赵吉祥紧随其后,神色异样。身后,跟着一大群看热闹的人。
原来,赵吉祥看到新坟之后,感觉恍恍惚惚。回到家,让随行的两个伙计卸驮子,自己赶紧从褡裢里掏出糖果,捧给飞奔出来迎接的儿女。
赵吉祥看到老婆李氏从门口出来,身子顿觉清爽,仿佛吃了一块子冰。
李氏一改过去的温情,面无表情,目光冷漠,甚至还迈着八字步,拿腔作势地向他走过来。
赵吉祥觉得有趣,这个娘们儿,吃错药似的,这是唱的哪一出?忍不住笑骂道:“两个月没折腾你,就生分成这样了?”
李氏背操起手,居高临下地训斥道:“你已年近不惑,如此污言秽语,真是不堪!”
那神态,那语气,甚至话语,都特像死去的孙先生。
赵吉祥大惊失色,浑身冷汗刷地一声冒出来,难道,难道是鬼魂附身了?
赵吉祥慌忙跪下,磕头祷告。头磕得嘣嘣响,仿佛鸡啗米一般。
李氏冷笑道:“哼!懒得和你计较,我家二小子文茂回来了,我要回家去!”
李氏大踏步走出院子,赵吉祥赶紧爬起来,跟在后边。
赵吉祥看到李氏步子跨得老大,害怕摔跤,想扶住李氏的胳膊,李氏不耐烦地一甩,赵吉祥的胳膊感觉一阵酸麻,针刺到麻筋上一般,赶紧缩回手,心里更是惊恐。
黑水镇的人发现异样,不知出了什么事,尾随着,想看究竟,看稀罕,或者是看热闹。
尾随者越来越多,有的人甚至一头雾水地尾随着,反正那么多人跟着,我也跟上。
也许生活也是这样,总是糊里糊涂,但还是生活着。
孙家人还在啼哭,为孙文茂没有赶得上给父亲送终而悲痛,而孙文茂更是自责,为自己的不孝而自责。
但突如其来的阵势,让孙家人莫名其妙,吃惊而又生气。
哭有什么好看的,幸灾乐祸,你家的门上,常挂着无事牌吗?
赵吉祥赶紧跑过去,对着孙文茂的耳朵说道:“快,孙先生,孙先生的魂灵附体了!”
孙文茂瞪大眼睛,死死地盯着李氏,仿佛父亲真的走过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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