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京郊的村庄响起几声犬吠,
口渴难耐的老头推了推身旁的老伴,“老婆子,老婆子!”
肥胖的老妇人却只是嘟囔着翻了个身,睡梦正酣。
“啧,老母猪,只晓得睡!”老头骂骂咧咧地爬下床,披上外衣走到院子里。秋天的月儿格外的亮,照得院子里白晃晃一片,水缸里的水映着光。
老头伸手舀起一瓢水,“呼噜噜”几下灌下肚,喝完砸吧几下嘴,“今天这水怎么一股臭味?”没有多想,放下水瓢就要回屋,转身时,眼角余光瞟到水缸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老头眯着眼,脑袋探进水缸,水面明晃晃的月亮被遮住,水缸里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来回摆动着。
“咕噜~”
那东西,翻上水面,一双泡浮肿的眼睛直勾勾的对上了老头!
“啊!!!!”
一声惨叫像是惊雷一般,炸醒了这个村庄。
翌日,一队黑色锦衣的官员走进了老头家。
“赵大人,两位老人被吓得有些痴傻了,问不出什么有用的。”小个子的副手手拿书册汇报着情况,而他对面则是京城有名的探案官员——赵清河。
此时,赵清河却弯着腰在院子的围栏上闻着什么,“唔,跟水缸里一个味道。”这么说,凶手是从围栏进出的。
副手一笔一划的在书册上仔细记录下,“赵大人在闻围栏,很臭。”
赵清河蹲下身子,从围栏的夹缝里扯出几根黑毛,毛发很粗糙,扎在手指上生疼,“难道是什么动物?那为何偏偏挑水缸呢?”
副手点点头,写下,“赵大人拔毛,是动物。”
派去村内查探的官员小跑过来,“大人,整个村子都搜了,尸体的其他部分没有找到。村子里也没人失踪,怀疑是外来的。”
就在赵清河思索时,一个老妇人颤巍巍地走进了院子,朝着水缸走去,周围的官员立刻拦住了她。
老妇人见不让过去,当即跪了下去,嚎啕大哭,“我的儿啊!!!”
哭的突然,弄得周围的官员有些不知所措。
有个官员看不下去,想要上前将老妇人拉走,却被赵清河拦了下来,“别急,先等等。”转身对着刚刚村内查探的官员吩咐道,“你,去问问看村子里管人口的,这老人家是不是真有个儿子。”
赵清河细细打量着老人,衣衫破旧,头发蓬乱,不像是有子嗣照料的样子,更别提,这老妇人嚎啕半天,一点泪也没有,口里除了“我的儿。”再没有别的话了,很难不让人起疑。
过了大概小半个时辰,去探听消息的官员回来了,回来时,那个老妇人依旧跪在原地哭喊,已经引来不少村民,围在院子外指指点点。
“大人,问清楚了,这老妇人并非村子里的,是前两日才来的乞丐。来的时候也只有她一人,没见过有什么儿子。”官员捂着耳朵汇报着,这老妇人看着瘦弱,没想到哭喊起来这么有劲,都快一个时辰了。
“不是村里的?”赵清河食指和拇指搓着自己的小胡子,思索了一会,吩咐道,“这样,你们把水缸抬回去,一滴水也不许洒。还有,你,你,把那个婆子架回去。”
副手写上,“赵大人带老婆子回去,抬水缸。”
“啪”赵清河一巴掌拍在副手脑门上,正要走,老头的老婆却扑上来抱住了他的腿,
“大人,大人,您要办案可以,可那水缸我们家用了几十年了,您不能说搬走就搬走啊,我们两口子指着它喝水呢。”
赵清河低头看了眼刚刚还一副担惊受怕样子的妇人,无奈地撇了撇嘴,从怀里摸出一块碎银子,抛向一旁被吓傻的老头。
老头老婆眼见着银子飞向老头,立刻就放开了赵清河的腿,喜笑颜开的去拿银子去了。
“对了,这两银子从你俸禄里扣。”赵清河拍了拍副手的肩膀,笑着走了。
副手愤愤地用笔在书册上画了个乌龟。
回到京城已是晚上,吩咐完一些事情,赵清河独自往家走去。
刚入夜的京城很是热闹,沿河的商铺灯火通明,小摊贩们卖力吆喝着,一派繁盛好景。
赵清河穿过几个巷子,在街角的茶水小铺坐了下来,这里行人不多,比起前面也算清静,是赵清河往日里最爱来的地方,而且茶水铺子也是茶客们最爱闲谈的地方,能听到不少闲言碎语。
茶水铺子里设有一张讲桌,可供茶客们讲讲趣闻,若是讲得好,也有出手阔绰的请壶茶水。现在正有一小青年坐在讲桌上,眉飞色舞地讲着怪事。
话说,太祖皇帝建都前,此地是妖物的盘踞之地,后经高人之手,和妖物们达成契约,人们年年供奉,妖物们则保证京城万事无忧。
只是,时过境迁,人们对此事早已当做笑谈,供奉年年减少,今年更是颗粒未上,妖物们气愤不已,开始谋划重回京城。
“诶诶诶!”台下的茶客不满的喊道,“每次讲点什么,你都拿这个开头,爷们耳朵都听腻歪了。”
其余茶客也跟着起哄,台上的青年脸上有些挂不住,耳朵红了起来。
赵清河笑笑,喝两口茶水,朝讲桌上甩去几枚铜板,“继续讲。”
其余人见是赵清河,赵大人,也不再起哄,低头喝起茶来。
小青年收起铜板,嘿嘿一笑,继续讲道,
“传闻这妖物中有一怪,腥臭非常,生于水却不喜水,每每都要到皮肤干裂才肯回水中,而京城方圆百里除了这条入城河,其余只有些小水塘,那里有多的储水地可供这怪物藏身呢?
你们猜,怪物会藏在哪里?”
不等台下众人接话,青年继续道,
“水缸中。”
听到水缸,赵清河握茶杯的手顿了一下。
“此怪每藏身一处人家的水缸,除了让这缸水变得腥臭外,必会留下些东西,也许是吃剩鱼虾?或者是嚼烂的果子?总之,不是好东西。当然啦,谁家也不想自家辛苦挑满的水缸被这怪物污染,所以,小生这里正有东西可以驱赶怪物。”
说着,小青年从怀里摸出几条干巴巴的鱼干,自夸起来,
“此物,是小生耗时七天辛苦制成的,为了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现在只需三枚铜板即可带走。为了您家人的健康,喝上放心水,买上一条,管用一辈子!”
台下的茶客们嘴角一阵抽搐,脾气暴躁的当即拎起来板凳。
见众人不买账,青年尴尬的干咳几下,将鱼干收进怀里,卖不出去还可以当晚饭。
“那,小生还是继续讲吧。
说回这怪物,往年供奉充足,这怪物倒也没饿着肚子,但这几年供奉锐减,这怪物又实力低微,抢不过那些大妖,只好自己寻些吃食。在这陆地上,河里,缸里来来回回找了不少吃食,却总不对胃口,但是最近啊,这妖怪找到了。”
青年眨巴眨巴眼睛,嘿嘿一笑,“诸位要不要猜猜是何种食物?”
台下的茶客议论起来,有说鸡鸭家禽的,有说牛羊家畜的,甚至有说猪粪牛粪的,但都被青年摇头否定。
“人。”赵清河淡淡的开口道。
简单的一个字却吓得其余茶客背脊生凉,顿时不再言语。
青年意味深长地看了赵清河一眼,继续说道,
“这位看官说的好,正是人!
常言道,人乃万物之灵,灵智奇高,可修仙悟道,正是不少妖物修炼得道的灵丹妙药。而这怪物正是在一次意外中尝到了人的滋味。
话说有一日,这怪物藏身在河底休息的时候,却听见岸上有打斗声,刀光剑影的,落下来好些残肢断臂,腥甜的血水瞬间激起了怪物的胃口,大快朵颐起来。待到打斗声停止,这怪物又爬上岸拉下了不少尸体,吃得心满意足,只留下一颗头颅。
那这头颅怎办呢?吃又吃不下了,只好带着走。现在,这颗头落在你们谁家的水缸中也说不定。”
怪异血腥的故事让台下的茶客们一阵恶心,纷纷嚷着下次不再来了,弄得掌柜有些气愤,当即将青年拉下台,赶了出去。
被赶出门的小青年拍了拍身上的灰,嘟囔着,“真是不斯文,犯得着将人扔出来吗?”
“你搅合了人家的生意,没把你打一顿算是客气了。”赵清河从后面跟了上来,从怀里又摸出几枚铜板,“阁下的故事很是有趣,不知可否为我多讲一些?”
看着赵清河手里的铜板,青年立刻笑了起来,“嘿嘿,大人喜欢,我可以多讲些别的,只是今晚这怪物的,小生实在是讲完了。”
赵清河愣了一下,笑道,“你倒是有点意思,换作别人编也要编不少出来,你直接不讲了。”
青年挠挠头,说道,“没了就是没了,若是再编出来骗钱,就不对了。”
“那这么说,你的故事不是骗人的,是真的?”赵清河敏锐地抓到关键点,“你可知道我是做什么的?”
“不知。”青年摇头。
“本官是京城提点刑狱公事,即为提刑官。”赵清河神色严肃,盯着青年,“你方才的言论,我可以看做是妖言惑众?”
青年倒也不畏,还是一样笑嘻嘻地说,“妖言惑众,小人可没有。小人说的可都是事实,大人若是不信,又怎么会刻意留下小人说这些呢?”
“既然不是,那你可知道这怪物叫什么?现在又在何处?”赵清河也没想到居然被反问了,心中对着青年多了些想法。
青年竖起两根手指,“两个铜板。”
“......”知道了自己的身份居然还敢要钱,赵清河一时有些语塞,只得无奈将铜板递给他。
青年乐呵呵地收起铜板,回道,“怪物名为,漩蛙。这怪物不能在陆地上待太久,想必不会离开太远。大人若是要找,可以在周围找找,说不定呢?不过这怪物虽然在妖物中实力低微,但要抓几个凡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青年转身向巷子深处走去,还不忘提醒道,“此怪肚大易饿,只怕现在已经馋得不行了,大人可要快些啊。”
赵清河沉思了一会,抬头时,青年已经走远了。赵清河对着青年喊了句,“等等,那个鱼干,留下几条。”
青年站在原地,竖起三根手指,“这次,要三枚铜板。”
...
鱼干到手,赵清河有种被逼着骗钱的感觉,心中郁闷。而青年则一晚上得了不少铜板,美滋滋的哼起小曲。
“对了,你叫什么?”赵清河再次叫住青年,手顺势摸进了怀里的钱袋,已经条件反射要给钱了。
“嘿嘿,这个问题可以免费。”明显是看到了赵清河的动作,青年笑道,“小生,何不平。”
“大人,我们这样有用么?呸呸呸。”副手将掉进嘴里的木屑吐了出来,却又被赵清河盖上一把干稻草。
“安静点,你看小安躲在茅厕里也没多嘴。”赵清河从墙上抹了两把灰涂在脸上,将身前的柴火垛收拢了一点,生怕把自己漏出一点半点。
副手感觉有小虫子在自己脸上爬,却也不敢抬手抓,欲哭无泪,“大人,小安已经被熏晕了。”
“咳咳,没事,算工伤,下个月多给他发二两。”
听到可以涨工资,副手眼睛都亮了,“大人,那我也.....”
“好了,住嘴,要来了。”赵清河头也不回,熟练地抬手捂住了副手的嘴。
埋伏在院子各处的官员都警惕起来,盯着院子里的水缸。昨天才搬回京城,今天一早又给搬了回来,连滴水都不敢洒,为着下个月的二两银子,大家也算毫无怨言。
圆月西悬,院子里突然飘起一股子腥臭味,像是死了许久的鱼虾。
月光下,一个成人大小的奇怪身影从围栏上蹿了出来,借着月光,众人看清楚了,此怪物状如青蛙,却有着一张人脸,浮肿难看,璞状的大脚上生着些许黑毛。
副手哪里见过这种怪物,吓得差点喊出来,却被赵清河一把捂住了。
漩蛙蹲伏在院子里,偌大的鼻孔在四周嗅了嗅,似乎是闻到了一丝人味,循着味道朝水缸跳去。
水缸里正是那颗人头,漩蛙张嘴,一根腥红粗长的舌头上生着密密麻麻的锯齿,在月光下发着诡异的光。
舌头朝着水缸内一卷,将那颗人头卷起,就在漩蛙要入口时,赵清河大喝一声,“上!”
埋伏四周的官员纷纷跳出,藏身茅厕的小安也跳了出来,只是有些晕头转向。十几人朝着漩蛙甩出绳索,将其牢牢捆住。
然而,漩蛙足下用力,一个跃起就将众人带着向上飞起不少,手中的绳索也纷纷掉落下来。
“咕~”
漩蛙落在院墙上,血红的双眼盯着众人,那是猛兽对食物的渴望。它饿了。
“啧!第二队!”赵清河早有准备,既然活捉不成,那就杀了也好。
又是十几名官员跳出,拿着弩箭的官员朝着漩蛙的眼睛射去,而漩蛙墙下,已经有持刀的官员高高跳起砍向漩蛙的脚。
一番配合紧密有序,若是寻常盗贼土匪,早已成了亡魂。只是,这次他们面对的是妖物。
漩蛙甩出舌头,将射来的利箭统统挡下,又攻向近处的官员。而砍向双脚的刀已经被坚硬的皮肤弹开,未伤分毫。
一个官员躲避不及,被漩蛙的舌头卷住,高高举起,砸向地面。
“嘭!”
地面被砸出一个凹坑,而被抓住的官员已经成了一滩肉泥。
躲在柴火垛后的副手当即呕吐起来,浑身颤抖。
眼见着众人不敌,赵清河大手一挥,“撤!”不能再有人员伤亡了,都是自家兄弟,既然打不过,那就上报给御林军,反正他们人多,现在还是先撤为妙。
就在众人四散奔逃时,漩蛙仅是一个跃起,就将一个逃跑的官员压在身下,只听“噗”的一声,漩蛙脚下的土地便被血浆染红。
赵清河躲在一处墙角,心中思索着对策,若是现在不尽快解决,只怕自己这些人手要损失大半!该如何是好?
“赵大人!又见面了。”墙头上探出一个脑袋,笑嘻嘻地看着蹲在墙角的赵清河,正是昨夜遇见的何不平。
飞卢小说网 b.faloo.com 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优质火爆的连载小说尽在飞卢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