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千慕聘聘婷婷地来找我,让我陪她去市集城里最好的嫁衣铺挑试嫁衣,找妆娘试妆。
我饶有意味地问江千慕:“姐姐怎么这么相信,姐夫会喜欢我的选择呢?”
话中自是挑起事端的轻佻语气。
江千慕权当听不到,她淡淡地看着我:“紫玥,无论你选什么,我跟谢鄢景都是会联姻的,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这是无从改变的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要做的只是嫁过去,其他的事,我不会管。”她语气中没有任何感情,只有无边的冷漠。
好像在说,我就算日日夜夜陪着缠着谢鄢景,她都不会在意。
她只是要嫁过去,这是高于她本人意愿的联姻,而她也不反感谢鄢景,就此而已。
我突感悲凉,不是因为谢鄢景,而是因为自己的小把戏,在他们看来,根本一文不值。
我突然感觉到了无边的疲惫,最近强忍着不适主动接近谢鄢景的我,还有我对谢鄢景不顾我感受自顾自安排我人生的事,都无法让我真正的痛苦。唯独江千慕有意无意的一句话,反倒让我觉得我像小时候戏台上咧着嘴笑的丑角,明明咧着嘴,但是眼角却充盈着泪。
我的张扬与骄纵,在他们正统大小姐看来,与马戏班的猴子,无甚区别。
江千慕眼波流连在我紫红的张扬裙摆上,随即目光收回到她自己身上的素绿、大气的衣服,她的眼里罕见地出现了波澜,她轻叹一口气,说:“也只因我是丞相的千金。”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辉煌大气的装潢,那便是城里最大的嫁衣铺了。我遇到了正在挑选嫁衣的何晓雪,她脸上尽是一朝得意的神气。江千慕一见何晓雪,两人便扭捏作态地社交了起来。
何晓雪一脸将嫁的喜悦,都差点嫂嫂地叫江千慕了。
“妹妹想到跟姐姐是一家人也是迟早的事,真的不禁非常欢喜。”何晓雪笑得花枝乱颤。
江千慕点头浅笑:“不知晓雪有否见过鄢初大人?”
何晓雪满脸都是少女的娇羞:“虽说未曾见面,但谢大人曾到府上作客,我在房里瞥见过。”
江千慕浅笑着点头,她的每个动作都看得出名门望族的训练有素。
何晓雪停不下来,她接着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谢大人啊,真的是芝兰玉树的郎君。”
过了一会,何晓雪大概意识到我还在,她用似关心,实际是炫耀的语气跟我说:“紫玥是千慕的妹妹,以后也就是我的妹妹了。紫玥以后若是嫁人,就算全燕城的千金小姐不送礼都好,姐姐必会携鄢初给妹妹送一份大礼。”
何晓雪,谢鄢初好像还没跟你提亲吧。
不必她说,我也知道全城千金都避我如瘟疫,谁会给予一个看起来是丞相女儿,实际丞相自身都不愿意偏袒一丝一毫的女子任何一丝尊重呢?
她们甚至不会顾忌我的存在,好多次了,我都听到她们大声地讨论不会有人愿意娶我的事。
何况受尽冷眼这种事,我打小就习惯了。
小时娘抱我在外嬉戏,邻家的小子围着我和我娘极尽难听的言语讽刺我们异域的长相,娘只是轻轻捂住我耳,明明我一抬头,就看到娘深邃的眼目里无尽的泪水,可是她用臂弯为我筑起了一道城墙。
她无论受了多少委屈,回到边房,她只会弹奏琵琶,吹奏觱篥,悠扬悲伤的乐声一阵接一阵,比言语更能道出心中的苦闷。
可是江梁桥也从来不会为我娘出头,我娘也从小教育我,无所依靠就要与人为善。
我只听会了无所依靠,对伤害我的人与人为善是不可能的。
我冷冷一笑,回了一句:“倒也不必,何姐姐来我边房,怕是会脏了何姐姐的漂亮衣裳。”
何晓雪毫不在意我的冷漠,过了一会她又假惺惺地看我。
“不知紫玥妹妹来嫁衣铺看到的绫罗绸缎,是否和想象中一样呢?”何晓雪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没,倒是和普通布差不多。”我语气平淡。
“敢问紫玥妹妹是穿过什么高贵布料?”她有点气急。
“没啊,我就是穿普通的布,不然我怎么知道。”我故作疑惑地看着她。
她顿时无语,也不好发脾气。
真诚,永远是必杀技。
何大小姐便是语塞,不愿再理会我,转头又跟江千慕聊了起来。
何晓雪和江千慕实在是聊得难舍难分,文绉绉的对话听得我头晕目眩,我顿感无趣,就跟她们告别,和清影一同走了。
清影在路上看到小糖人儿,就迈不开脚,我让她去排队买,我在茶馆旁等她。
在茶馆前,我却遇到了上次中元节灯会挑逗我的几个公子。他们看我落单,一个个把我围起来,上下打量我。
“江紫玥果然名不虚传的美,你早死的娘必是大美人,才把江丞相迷得神魂颠倒吧。”
“小脸蛋真精致,怎么瞪我?哎哟,小猫咪发狠呀。”
“你姐嫁给大将军了,你呢?我妾房还有空位,求我的话,我考虑下纳你为妾。”
有个流里流气的公子哥直接动手想碰我脸,被我生气地一把打下来。
“你真以为自己有多稀罕?不过一个歌姬的野女儿,好好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我们跟你说话已经是抬举你了。”
“别以为你能像江大小姐那样嫁得风风光光,整个燕城有几个人敢娶你?”
他们知道我爹从来视我为草芥,根本不忌讳我爹。
他们扯开了我的簪子,有个长得脸容猥琐的男子用力撑开我的口,往我口中倒了一些未明粉末。
“在你们巴伦老家搞来的一些新玩意,先给你试试。”
我突感非常不妙,巴伦的药我自是知道,入口的奇异香味怕是……
清影从远方急匆匆正走过来想给我解围,我用眼神示意她帮我找救兵。她点了点头,立马转身就跑。
正在我意识开始模糊之际,我看到了一架华丽的马车停于跟前,外饰是青黑色的装饰,在日光下熠熠生辉,雍容华贵。
揭开门帘的谢鄢初在我看来仿若神明,他白皙的脸上带着不怒自威的气质,他冷喝一声:“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你们可知罪?”
几个流氓一看形势不对,便作鸟兽散状,只留我一个人坐在柳树下的小石凳上,我的头发已在推搡中被解开,哪怕衣服,都被扯开了一小个角。
更糟糕的是我的状态。
我知道那是什么药,我娘调制过,为了在江丞相家里活下去,她每月都会调制。
巴伦歌姬的人生是非常悲惨的,年华一旦老去,或是有人在江丞相耳边吹风,就只落得赐死或是出家作尼的选择,可是出家的度碟,又是多么难以获得,没有一个户部的官人,愿意得罪从皇上九岁便伴于侧、拥有无上话语权的宠臣江丞相。
娘便想要通过多生几个娃娃,让自己留在这个世界时间再长一点,也许是等我长大,也许是等读书人千里跋涉来到邹国去救她……娘穷其一生也就获得过短短个把月的爱,却用那些爱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暗无天日的日子。
然而江梁桥从不给她多生孩子保住生命的机会,哪怕用药一次又一次勾引了江梁桥,每次完事的江梁桥都只会让下人给我娘送来一碗又一碗的避子汤。
可是为什么是这个时候让我遇到了谢鄢初啊。这是最不合适的时候。
谢鄢初看我不对劲,自是立马邀请我上马车,示意送我回丞相府。
我想拒绝,但是我不敢,我不知道那些人会在哪里等着我再一次落单。
我上了谢鄢初的马车。
药效越来越明显,我浑身似有千万只蚁咬,我甚至忍不住轻轻喘气,说话里都有着若有若无的暧昧。
谢鄢初提议说送我回丞相府,我强压着心里的难受,磕磕碰碰地说:“不……不可回……无药……带我……客栈……”
连说一句话都费劲,我连看都不敢看谢鄢初,马车此刻真的很拥挤,我着实忍不住贴了过去谢鄢初的身体。
他全力远离我,不愿看我的脸,只是一脸通红地为我急切扇扇子,并唤马夫送到客栈。
为我戴上面纱后,他搀扶着我进了客房,我一进房,立刻全身发软跪了下来。
他立刻前来正想扶我,我却把他也拉倒了。
药效狠狠发作,谢鄢初是我心悦之人,我任由自己吻了上去。
谢鄢初此刻呆若木鸡,他嘴唇紧闭,满身写着抗拒,瞳孔好似一潭深水,心思深不可测。他根本没有回应我的吻。随即过没多久,他轻轻推开了我。
“江姑娘,鄢初或将有婚约在身,实不可逾矩。”
这种药最为恶毒的一点是,让身体极其难受,但是不会散失理智,明晃晃让人感受是身体与内心的拉扯。我艰难吐字说要洗澡清醒,可是不过站起来走了两步,身子又软了下去。
腿撞到凳子的脚,钻心的痛,痛得我泪花飙出。
好丢人。怎么我会这么丢人。
谢鄢初便急忙把我扶着,额上甚至渗出了紧张的汗:“江姑娘是否还好?此药实在是过于凶险了,鄢初有一友人,擅于调制解药,务必让鄢初立马找他研制解药。”
我连忙拒绝,眼睛都是挤满了难受的泪水,一句话都难以说出:“谢大人万万不可,这是我家乡的药,无药可治,只能等一个时辰过去自行消散。”
“谢大人,帮紫玥一个忙……”全身痛痒异常,我痛苦得咬着嘴唇。
他完全别过脸去不看我的脸:“江姑娘,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我努力挤出了个笑容:“帮我唤我的婢女清影过来照顾我。”
“谢大人在此停留过久也是不合适之事。”我稍稍整理了一下思绪,趁着行动能力未尽失,匆忙要求谢鄢初离去。
谢鄢初便是一呆,脸上烧得通红,他随即立刻答应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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