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晋对着仅存的一杯浊水，按照当年接受过的伪装训练，用少量泥土和树枝磨成的泛黄的粉末在脸上抹了两下，眼角顿时松了下去，柔和了许多，高挑的鼻梁也变得平了些许。
“哇……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库莱啧啧称奇。
秦晋无由回想起大约在他六十岁时，地球联邦的化妆之风达到了鼎盛，无论男女，皆是浓妆艳抹，人原本的面目，掩盖在粉墨之下。
“和真正会化妆的那些人相比，根本算不得什么……先不说这个，村里大部分人都观看过我的火刑了，有的甚至可能已经听说我被关在地牢里了，所以我打算以一名来自纳什尔的贵族追随者的身份，去一一拜访他们，你到时候只管配合我就好了。”
库莱低下头。
“秦先生要做什么？别再去冒险了好不好？理查德大人都愿意给我们吃的了，要是一不小心被抓住，那可就完蛋了啊！”
终究是十二三的少年，思考事情时过于简单了，不过也有几分合理之处：能苟活常常好过去冒极大的风险。
只是有时候，人注定要去冒险。
首先是以拜访老杰克作为实验。
老农奴杰克是村中最为长寿，也是最有威望的人之一，据说已有四十余岁了。
库莱去年租种的土地全部收成还不够要上交的租金，正是老杰克把自己祖传的大衣作为抵押，才让库莱免于背负高利贷。
二人躲在城堡寥寥两扇窗户的视野盲区，悄悄靠近了老杰克的家。
【无后的老杰克和无长辈的库莱……苦命的人，总是最同情苦命的人。】
秦晋边感慨，边挪开充当门户的木板。
老杰克正盘腿坐在地上，捣着树皮，看到陌生人的到访，立刻警惕地把碗放下。直到看到跟着进来的库莱，气氛才稍稍缓和。
这也无可厚非，中世纪封闭的庄园当中，大部分人一辈子都不会和一个陌生人产生交集，访客几乎无一例外是不速之客：逃荒的饥民或者成群的强盗。
况且秦晋虽说在地球联邦的时代，一米八的身高只算中游水准，但是在这个普遍营养不良的世界里，即使是理查德和小西蒙男爵那样，相对养尊处优的贵族，也都比秦晋矮上许多。
“我是来自纳什尔的男爵，秦晋阁下的追随者，我听闻他在你们这里，遭受了不公正的待遇，甚至即使在经历了圣火的检验后，依然不被承认他虔诚信徒的身份？”
老杰克明显对此不感兴趣，只是低头捣着树皮，这自然在秦晋的意料之中。
秦晋接着说道：“我曾经向秦晋勋爵宣誓过效忠，现在他遭受到不公平的对待，我必须要做出对等的报复。”
他拿出了早已经准备好的一颗晶莹剔透的浆果干，递给老杰克。
“这是我替我仁慈的主人赐给你的，他本还准备了许多其他食物来救济你们，却都被小西蒙夺走。我们的骑士团和雇佣兵已经做好了准备，在今天傍晚就会发动突袭，他们会率先冲进去，而我们需要做的仅仅是跟在他们的身后。”
老杰克的沙哑的声音激动地颤抖着道：“这可真是太慷慨了，但是我已经老了……”
秦晋一摆手道：“要是不去也可以，其他人享受秦晋男爵赐予的面包、果酱和牛奶的时候，你一个人啃树皮也不会有损他的荣誉。”
秦晋头也不回地带着库莱离开了，只留下老杰克沉默不语地盘坐在地上。
“秦先生秦先生，他们真的敢跟我们走吗？老杰克，汉森……他们的胆子最小啦！以前还有河的时候，连鱼都不敢下去抓，非说那是小西蒙的私有物。”
库莱渐渐也抛弃了“男爵”的后缀，而是直呼小西蒙的名字。
“他们都快饿死了，再加上听到我们有骑士团，就算我不动员他们，到时候他们也会团结起来反抗小西蒙的。”
“可是我们压根就没有什么骑士团和雇佣兵啊？”
秦晋抬头，望着不远处高耸的城堡，道：“就是小西蒙亲手为我们打造了最强的骑士团啊。”
“诶诶？这是什么意思？”
“今天晚上，他将面对的骑士团的组成者，不是穿着铠甲拿着利剑的骑士，而是穿着破衣提着草叉的农夫，而后者将爆发出比前者更加可怕的力量。而正是他，将这股强大的力量送到我们手中。”
“那要是他们泄密怎么办？小西蒙会不会提前得到消息把我们抓起来？”
“我考虑过这一点，因此现在我只会拜访那些没有动机反对我们的人，但是今天晚上动手的时候，我会想办法把所有人都调集起来。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因此我们今天在拜访完所有人后，要找个地方隐蔽起来。”
说罢，秦晋敲开了第二户人家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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