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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切私语 落魄皇子和他的寒酸丫鬟

月牙弯弯,明亮狭隘的清晖无法普及到每一个角落,暗茫茫的大地渗露隐约的光明,似是细闪,在这样如烟似纱的柔光里,整个皇城显得阴沉而森严,俯身看去,浩浩荡荡井然肃穆,庞大身躯的一隅却暴露了其中的腐朽。

抬眼望去,太监们的脚纷至沓来,一水的蓝色宫装,那一张张脸,有尖嘴猴腮的,肥胖不堪的,面黄肌瘦的……他们都扬起一抹大同小异的讥笑,眉眼尖细地勾了起来,像鬼,像老鼠,像蟑螂!景松月把他们每个人丑陋的嘴脸都刻在心里,紧紧咬着牙,小手死死拽着衣裳的一角,因痛极才偶尔发出几声闷哼,可也只会招来更激烈的毒打。

今日的膳食不出意外又是馊的,饿的受不了了,于是乘夜色跑到御膳房吃了哪位贵人吃剩的半只鸡,不成想刚准备偷摸离开就被抓着正着。

那些剩菜不是被倒了就是被小宫女太监偷吃了,为什么自己不能吃呢?景松月想不明白。

几个太监打得正起兴,忽然感觉被什么砸了几下,顿时面面相觑,心下恐慌,互相絮叨着没看见人,而趴在院头的文絮旋即拉开手中的弹弓,眯眼瞄准,于是下一刻,石子便又东敲西砸人人有份,太监们眼睛都瞪圆了,七嘴八舌念叨着:“这西苑死的人多了,怕不是不干净吧?”于是挤成一窝儿就小跑了出去。

景松月见他们都跑光了,也不担心刚才稀奇古怪的石子,被这帮太监打死和被神鬼缠身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眼下只想趴在床上好好休息,虽然被毒打一顿,可好歹是吃饱了的,缓缓直起身一瘸一拐的往屋里走,边走着便隐约听到有女子轻声呼唤“殿下”,景松月并不想搭理,只一味的往回走,谁会跑到晦气的东苑来找他这个毫无地位的皇子呢?可那声音却并不想放过他。

“殿下”

“殿下!”由近及远,女子的声音像涓涓的小溪,清脆柔和。

那女子穿着绿色灯笼袖宫装,一看就知道是御膳房的宫女。

是晶银剔透的白,眉目秀气,倒没有多抢眼,就像一颗小小的冰晶,很耐看,要细细的看,就觉得静水深流般的好看,只见她急急忙忙地提着裙摆,额上微微出了细密的汗,不过步伐很稳,柔柔润润的眸子盯着景行看,随后福身向景行行礼,景松月皱了皱眉,觉得这宫女真是疯了,竟然向他一个废皇子行礼!

文絮行礼后,便定睛细细地打量景松月,白花花的脸蛋儿硬生生是被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六岁的年纪,个头却还只到自己的膝盖,发丝枯燥泛黄,身上的衣裳不是破的就是打了补丁的,过的还不如自己一个奴才。

文絮正过神色,环视四周,确定无人后,便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坚定地说道:“殿下,奴婢叫文絮,是御膳房负责洒扫的宫女,曾受过皇后娘娘的恩惠,不曾想……”说着,文絮拿着帕子掩鼻抽泣,景行听后默了默,冷冷道:“然后呢?”

文絮偷偷缓了口气,将泪点抹掉,急忙说:“不曾想娘娘家遭逢此难,眼见殿下受人欺辱,奴婢自是希望能够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让殿下过得好一些。”

景松月定住了,两只小手扭捏的攥了一下衣角,随后右手一抬,瓮声瓮气地说“免礼吧”。

文絮心中一喜,想着到底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就是好骗啊,于是连忙边起边谢道:“谢殿下。”

“殿下若不嫌弃,不如奴婢先为殿下敷个伤药吧?”文絮小心翼翼地用眼神揣度着眼前这个敏感脆弱的小豆丁。

“嗯。”

“殿下如今有腿伤不便挪动,要不奴婢抱您回殿吧?”文絮打算得寸进尺。

“……嗯。”看得出来这包子脸已经红透了,文絮暗笑。

将这包子抱在怀里,用手肘托住他的屁股,这小家伙还乖乖地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无法控制的母性光辉险些要溢出来了,不禁暗叹实在是太瘦了,衣衫单薄,孩子身上的肋骨都隐约可感,不用猜都知道是那帮奴才趋炎附势,克扣粮食。

将孩子放在床上里,除了可怜心疼还真就没有其他的想法,这院子砖瓦老旧,一旦下雨,森然冷意便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然而自从皇后一死,便把无依无靠又不受待见的景松月分到了这座院子,从前有无数妃嫔在这儿滑胎,是个不详之地!哪怕正逢炎夏的时候从这儿路过,那都是阴风阵阵,长此以往,没人来没人住,这里的破院子早就年久失修了,哪能住人?!

这屋里更甚,房梁蒙灰,甚至结了蜘蛛网,桌子掉了漆,腿椅子缺了一块,都已经盛夏了,床上的被褥还是入秋的,这让孩子怎么活着长大呢?!

而且今日还被自己撞见在偷吃剩菜!这哪里是皇子该有的待遇?!

此时的文絮散发着强烈的母性光辉,心疼到无以复加,景松月坐在床上,文絮蹲在景松月的腿前,将轻薄的长衫缓缓撸起,露出一块擦破皮的伤疤来,文絮将荷包里的药拿出来,将白色的粉末洒到伤口上再用手指轻轻抹匀,景松月哼了几声,文絮就吹一吹道:“呼呼不痛哦。”景松月一下子从脸颊红到了耳根,而文絮却只惦记着这满身的伤口,感觉心都要碎了。

“我知道你没有说实话。”景松月的脑袋瓜垂着。

“不过我也想不通你有什么必要骗我。”

“我知道我现在比奴才还不如,所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不必像此刻这般!”景松月死死盯着文絮的眼睛,乌黑的的大眼睛微微泛红,头一次受到关怀竟然还是一个宫女,不过此刻自己的窘困难堪可是连宫女都比不上的,小孩子这点敏感的自尊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来。

文絮温和坚定地告诉道:“殿下,奴婢是来帮殿下的,殿下此刻可以不信,不过日久见人心,殿下总会晓得的。”小孩子对一丁点善意都难以接受呢,不过也不能怪他,小小年纪母亲就悄然离逝,母族轰然倒塌,又不受皇帝喜爱,在这宫里墙倒众人推,不知受了多少苦。

让小孩趴着,把背上的伤也露出来,文絮敷完了药,找了把蒲扇坐在床坎上,轻轻地给小孩儿扇风,心里想着小孩儿这几天的遭遇,院里的宫女太监纷纷想着调去别宫当差,甚至掏出自己的体己钱贿赂领事的,只求为自己谋个出路不能吊死在这个废皇子身上,如今这院里的人调走的没调走的,都各自奔前程去了,哪管年幼的主子无人照拂呢?

这豆丁的窘迫让人完全看不出是将来竞争皇位最激烈的那个,甚至成功掌握兵权,成为首屈一指的摄政王。

文絮是穿书的执行者,学习各种武艺技能,都是为了维持书中秩序,使一切都按照安排好的结局进行,之所以来到这里,是因为这本叫《切切私语》的书出了问题,严格意义上来说,最后应该是皇帝的弟弟景昭继任下一任皇帝,然后和女主伉俪情深,山河锦绣,四海升平,完结撒花。

可这本书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朝向一个不可挽回的方向发展,全员死翘翘,国家内部四分五裂,最后被列国瓜分,简直岂有此理?!根本就不能忍。于是开启穿书程序,没想到成了御膳房的小奴婢,不过没关系,可以先解决一下未来的最大变数!

而导致这一切的最大因素就是景松月的发展方向出现偏差,本来应该在二十岁生辰上被男女主算计凄惨死去,没想到他不仅活了下来,还成为了皇位的最大的竞争者,以至于番邦来袭之时,内忧外患,导致分裂!

那么自己的到来便是让这一切都回归正轨,尤其是让男主景昭成功继位从此太平盛世!虽说书里也提到这位反面角色童年不辛,但不过是寥寥数语,如今亲眼所见,倒觉人世艰苦,文字的背后,是难以言尽的刻薄。

文絮觉得小孩儿应该睡了,于是放下蒲扇,缓缓起身,准备先行一步,不过那个团子却突然开口,当真被吓了一跳。

“文絮?哪几个字?”

“奴婢名叫文絮,斯斯文文的文,低声絮语的絮。”

景松月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暗自攥紧了袖口,其实自己根本就不认得几个字,斯文的文还好说,可是絮语的絮他根本就不认得,文絮看到后轻手轻脚地离开,将房门也带上了,免得蚊虫越来越多。

景松月是当今圣上的第四个皇子,乃皇后萧氏萧元亭所生,皇后背靠镇国公府,圣上一登基萧元亭便成了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何曾想过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想当年,皇上还只是睿王爷的时候,丽贵妃的父亲江国维担任太傅,江太傅是三朝元老,名满翰林,女儿江云舒更是京城双姝之一,不仅容色清绝,才情更是数一数二。

传闻睿王在洛阳牡丹宴上的一众闺秀里独独看中了风姿云亭的江云舒,不日便向皇上请旨,求取江家嫡女江云舒为王妃,先皇龙颜大悦,江太傅一家为清流砥柱,家教更是值得称赞,于是大笔一挥,当即便写下赐婚的诏书,命人快马加鞭,连夜送往太师府,可见对这桩婚事的重视程度,遥想当年,睿王同江云舒成亲多年却始终未纳妾室,民间传闻都说睿王痴心,王妃贤良,夫妻恩爱,

直到睿王受封太子,江太傅功成身退,告老还乡,而瑞王登基的第一件事,却是直接册封镇国公之女萧元亭为皇后,而后册封江云舒为贵妃,封号为丽。一时间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只是世事难料,丽贵妃生产时气血不足,加上胎儿绕颈,难产血崩而死,是个成型的男胎,一尸两命,圣上震怒,所有接生稳婆太医一律赐死!

在乡下颐养天年的江太傅得知此讯,更是气血上涌,这辈子兢兢业业名满天下,功业有成,偏子嗣艰难,膝下绵薄,只得了云致这么一个女儿!如今临了了,竟是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么?!颤颤巍巍间咽喉的血喷洒而出。

袅袅!

我的掌上明珠啊!

我的女儿啊!

天爷啊!纵使膝下无子,可怜苍天赐了我这么个女孩儿,我得此珍宝,唯有倾尽一切,揽天上的云霞为其裁衣,夺东海的明珠供其装点,倾毕生的才学教她成人,可如今怎亡了我这唯一的孩子,我的女孩儿正值芳华,如今一旦离我而去,倒叫我情何以堪啊?!

宫中流言四起,言道皇后容不下旁人生下嫡长子,恐夜长梦多便一不做二不休,将人害死,各种版本都齐全了。

江太傅自此缠绵病榻,进多出少,眼见着时日无多,临终前用自己的血写下一封血书,状告镇国公府的种种罪状,其中贩卖军火,倒卖官银两项罪状为首,其余以仗势欺人为中心的二十余条罪状为辅,并附有证据,叫人带给自己翰林院的学生们以及入朝为官的朝廷官员们。

镇国公府行事作风一向强硬,官员之间的打点联络,通通不放在眼里,早就犯了众怒,况且江太傅的学生遍布翰林,文官也是以师从江国维而自视甚高。如今更是抓住镇国公府的错处死死不放,恨不得沿着腐肉的边缘逐步侵占内里的软肉精血将他啃食殆尽才好。

于是很快,满朝文武呈上血书,将镇国公府的罪状一一阐明,同时不乏有许多官员的口诛笔伐,字字泣血。一时间,朝廷动荡,恳请赐死镇国公者无数。

“陛下,依臣之见,镇国公之罪,天理难容,还请陛下赐死!”

“陛下,若此番都难以将镇国公伏法,那今后国将不国,何以聊生啊?陛下!”

“天理昭昭,陛下若放纵不管恐会寒了天下百姓的心啊陛下!”

“陛下!”

“陛下!”

……其余大臣皆伏地跪求。

圣上望着满朝文武,神色难辨,半晌,曰“斩”。

从此镇国公府这个庞大的家族退出了勋贵行列,镇国公萧缙一把年纪,头发稀稀疏疏的满片雪白,被押往刑场时,路边的翰林学子纷纷出口辱骂,“为人者不为人道,类牲口也”“汝之性行,甚卑也”“竖子不过而而”诸如此类言语,竟出自这翰林学府的芊芊学子,扔鸡蛋石子者数不胜数。

萧缙默不言语。

除镇国公萧缙及世子萧云珏当街斩首外,府院查收,其余庶子五人发配岭南,庶女十余名充作军妓,家产尽数查抄充公,丫鬟小厮百余名发卖人牙子。

不过数月余镇国公府便从高不可攀的豪门勋爵变成了饭后谈资,更值得一提的是,没过多久,后宫的芳贵嫔竟旧事重提,翻出丽贵妃难产的惨案,说自进宫以来同丽贵妃一向交好,此番定要还她公道,直指萧皇后残害皇嗣,祸乱后宫,当时因惧怕萧皇后娘家势力才未干揭露,如今自是要为丽贵妃澄情,问其证据,却也没有,只自圆其说着什么证据已被销毁,唯有以死自证真假,便吞金自尽了。

本来死无对证的事,倒也不可用来逼当今皇后伏法,只不过两天后皇后竟在夜里上吊自尽了,穿了件未出阁时的衣裳,因出身将门喜欢骑马,所以穿了件火红的骑马装。

年芳二八,石榴花似的美人,死时得了个畏罪自杀的名。

撂下才刚会识字的四皇子没人管,一家子败了个底朝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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