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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眷 第七章 老爷子

小说:神眷  作者:百沫  回目录  举报

沪市,枫泾陵园。

沈商难得打理好了自己的头发,顺服地披在脑后,一身黑色西装没有丝毫褶皱,服帖地搭在身上,胸前的黑色领带显得他更为庄重,这一套衣装在年仅十八的少年郎身上,却出奇的没有任何违和感,而少年眼里的沧桑和隐藏得很好的悲痛,也让他的气质显得更为深邃。

沈商捧着一束白色的菊花,对着一座摆着新鲜贡品的花岗岩墓碑深鞠到地,久久不愿起身。

良久,沈商直起身来,看着墓碑上镌刻的碑文“故先考林公生火之寿域”落款是“孝孙林风语”,嘴里念念有词:“老爷子,不孝徒儿沈商,来看你了,看来风语已经来过了,这小子有心了,贡品都是你爱吃的。”

沈商单膝下跪,把花摆在了贡品旁,微风拂过,吹得雾面纸沙沙作响,带起几抹花瓣,随风飘扬。安置好花后,沈商顺手从旁边的黑包里,拎出两瓶二锅头,又拿出三个酒盅,摆在墓前,左手扶瓶,右手倒酒,待到三个酒盅倒满后,先是站起身来,把第一盅酒泼洒在地,随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望着墓碑上笑得慈祥的老者,露出一个微笑,自顾自地讲述起来:“真快啊,一转眼,您都走了五年了,您教我的功夫,我每天都有在练,您还在的时候说过,练功夫,就跟做人一样,是要有一股子劲的,要不怕苦,不怕难,不怕疼,才能有所成就;功夫是老祖宗留下的智慧,是蕴含着人生哲理的,‘孤阴不生,孤阳不长,交通成和,万物化生’,您说做人也是一样,过刚易折,过柔则靡,要刚柔并济,才能游刃有余,可是您都年过花甲,几近古稀了,怎么还跟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一样呢?”

沈商说着,抓过那倒了一半的二锅头,对着嘴,仰头便灌,喝了一大口,随即一边咳嗽,一边握拳用力锤着胸口,那眼角的泪花不知道是呛得,还是疼的,沈商缓了一会儿,继续道:“在我的印象里,您其实挺前卫的,平时教我们的时候,总是说什么时代变了,功夫现在只能强身健体,但是我还记得,您还是警察的时候,遇到持枪的匪徒,二话不说就往上冲,该说不说,您这功夫,还真不是盖的,一个铁山靠把歹徒撞得口喷鲜血,人飞出去那么老远!要是您没中枪,那就更帅了,这件事之后您是怎么教我们的?哦对,‘七步之外,枪快;七步之内,枪又快又准!’哈哈哈,我和风语也在您的影响下,不爱出风头,更不爱惹事,毕竟在这个艹蛋的时代,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就不错了,这也是您的期望,不是吗?”

说到这,沈商把第二个酒盅的酒泼洒在地,自己又是昂起头灌了一大口,一整瓶烈酒只剩瓶底,而沈商也是满脸通红,眼泪也随着身体的逐渐失控而无法自制,再张口时已经带上了哭腔:“你说你活这一辈子,有啥意思?吃过什么好东西?用过什么好的?林生火,嘿,名字都这么土,唯一的爱好就是就着一盘花生米,喝几口这不知道有什么好喝的廉价烈酒,辣得我生疼,喉咙就跟着火一样,你的品味,就和你的名字一样俗!你说你除了会那么几手功夫,你不就是一个糟老头子吗?你平时教我们的时候不是挺明白的吗?神之纪元来临后,你让我们更得夹起尾巴做人,毕竟‘练武的怎么打修仙的’,这可是你说的,那当初那帮神眷者来杀我的时候,怎么不见你跑呢?你个练武的,你打得过修仙的吗?”

沈商抹了一把脸,陷入了五年前的回忆,那时自己和林风语还只是和其他学生一样的普通人,林风语的爷爷,收养并教导自己功夫和做人的师父林生火,在那与常日并无不同的一天,林生火来接他的“两个小王八犊子”放学,谁成想,这却是祖孙三人的最后一面。

在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林生火看着嬉笑打闹的两个小家伙,不时笑骂着让他们别摔着,但突然,林生火站定,闭目感知着周围的环境,出于武者的直觉和曾经身为警察的职业敏感,再加上平时人流量虽然不大,但也总能遇到来往的行人的巷子里,那天诡异的只有他们祖孙三人,林生火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所以早早地带着两个孩子躲到了角落的垃圾桶旁,把食指放在唇边告诫他们不要发出声音,自己走了出去,独面一伙身着制服,面具上挂着诡异笑容的神眷者。

这五名神眷者不知道是何时出现,从哪里冒出来的,但却准确地封锁了所有出路,而且动作看上去整齐划一,如果不是经过系统训练,是达不到这种效果的,而林生火一开始还试图“盘道”,但是发现对方缄口不言之后,林生火便放弃了无用的口舌,亮出了八极拳的起手式,看着带着面具的五人越走越近,老人屏息凝神,像一只被逼到角落边的孤狼,随时准备暴起,择人而噬。

随着五人前三后二地围着老人,走进了林生火七步范围之内,老人动了,只见他左腿一蹬,猛地向前冲去,而面前的三人中其中一人抬起了手,林生火就感觉面前出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来不及思考,武者本能驱动着他的身体,只见其右脚跺地,手肘顶出,轰地一声,把身前的壁垒轰碎,继续抽身向前,面前三个神秘人却丝毫不见惊慌,面具上的笑脸仿佛在讥笑着这个不自量力的老人。只听见噗地一声,老人前扑的动作戛然而止,不敢置信地低下了头,看着自己胸前碗大的血洞中,糜烂的血肉快速地变成黑紫色并沿着血管向周身蔓延,回过头去望向不明攻击传来的方向,却看到了两个孩子双目血红地从角落冲出,而两名带着面具的神秘人中的一人,转过身去对孩子们举起了手,而另一名在身后偷袭自己的神弃者,正把伸出食指比作枪的右手,对准了自己的头……

就在这时,一阵惊人的气势从拐角处冲天而起!在场的所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惊愕地望向拐角,只见两只手中凝聚着两个小型龙卷风的林风语面目狰狞,目眦欲裂,豆大的泪珠断了线一般从血红的双眼中流出,看着自己爷爷胸口的血洞,对着仇人们怒吼道:“你们全都得死!”,接着把双手绷直,伸向身后,身体弓步后仰,整个人像是拉满弦的劲弓一般,在绷到极限后,像抛铅球一样用力地把手中汇聚着毁灭气息的风眼投掷向了五人,风眼在投掷出手后越来越大,五个带着面具的神眷者终于不再大意,同时抬手释放能力,但是两道龙卷风突然汇聚一处,摧枯拉朽地碾过五人释放的能量场。而在场的所有人,只看到了林风语在觉醒能力后大发神威,却没人注意到,在他身后的沈商,右手背在身后,攥成爪型,不住摆动,就像一个人偶师,在操作着他的作品。

从林风语手中脱手而出的龙卷风,精巧地避开了躺在地上的林生火,把伤害自己亲人的五名暴徒卷入其中,急速旋转的风仿佛带着利刃的洗衣机,无情地盥洗着五人罪恶的灵魂,在阵阵地哀嚎声中,五名罪人的灵魂随着肉身一同消逝在了风里,而一直举着双手操控着龙卷的林风语也再坚持不住,放弃了对能力的掌控,顾不上自己已经透支的身体,连滚带爬地冲向了躺在地上的林生火,而沈商也是冲了过来,跪在了老人身前,把老人的头捧在怀里,泪撒满地。

老人捂着胸前的血洞,嘴中不住呕血,却还是挤出一个笑容,交代道:“好孩子,别哭了,没想到,我孙子也能被神眷顾,成为神眷者,好啊,出息了。”老人一阵咳嗽,似是想把呛在肺子里的血咳出来,随即颤抖地摸了摸正不停摇头的林风语,交代道:“以后你们要自己照顾自己了,风语你觉醒了能力,力这方面,我不担心,但是心智尚幼,你要对得起老天爷赐给你的力量,不要作奸犯科,要做一个对国家对人民有用的人。”老人已经萎靡到极点的身体突然来了力气,从沈商的怀里撑坐起来,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沈商,摸了摸他的头,笑着说:“孩子,你我虽无爷孙之实,却有爷孙之情,你聪明,懂事,虽然风语成为了神眷者,但是平时生活还要你们相互扶持,你要帮风语把关,更要照顾好自己,嘿,说起来,你个没大没小的小王八蛋,天天老头子老头子地叫我,都没听你叫过一声爷爷。”沈商哇地哭地更大声,高喊着:“爷爷我错了!求您别走!”

林生火闭上眼,似乎在品味着“爷爷”的称呼,满足地点了点头,呢喃到:“老头子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就只能陪你们到这了,以后的路,你们要自己走了。”老人用尽最后的力气,抱了抱他下半生最珍视的两个人,“真不想走啊。”随着眼中神光的消逝,在两个孩子的哀嚎声中,告别了这个有着他牵挂的人的世界。

沈商把脸埋在双手,用力搓揉,随即抬起头来看向墓碑上笑着的老人,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揉脸时太过用力,把双眼搓得尽是血丝,声音暗哑:“也就是在风语爆发能力以后,炎黄和安洛克都盯上了他,毕竟一觉醒就能秒杀全员C级起步的神弃队伍的好苗子谁不想要呢?风语的控制气流的能力也确实很强,测试的时候评定的实用评级是A吧?”

沈商说着,把最后的一杯酒也泼洒在了墓前,右手抓起酒瓶举至头顶,双眼凝视着只剩五分之一的酒液:“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一件事,为什么风语会选择安洛克,而不是官方建立的炎黄,风语他不是爱慕虚荣,贪图物质享受的人啊。”

沈商嘴角上扬,挑起一抹神秘的弧度:“就像,他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他为什么刚觉醒的时候,能一招秒杀训练有素的神弃小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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