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会约在了TheSavoy(伦敦夏蕙），一个位于泰晤士河北岸繁华街区的老牌酒店，紧邻大英博物馆和国立美术馆。
这些地标建筑也曾见证过很多人的欢笑与迷醉。
车子驶到酒店门厅时，何羽臻看到了不远处一张有些熟悉的东方面孔。
是陈晚，她就站在Cora的助手卡文身旁。果然如预想中的那样，今日怕是要上演“他乡遇故知”了。
在何羽臻的记忆里，有陈璟之处大多都有陈晚的身影，即使是在自己作为陈璟女朋友的时候。
这对形影不离的璧人曾给自己的青春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自那之后何羽臻就切断了和这两人以及相关圈子的一切联系。
在看到何羽臻的一瞬，卡文露出了绅士的笑容：“Hello?there，Earline!?”
卡文曾是Cora的得力助手，现是亨特的集团总助。
何羽臻转换出一个职业微笑，信步走过去：“好久不见，卡文。Cora近来可好？”
“听说这次是您过来谈，Cora非常开心。刚刚说要去取一样东西再过来，让我先在此迎接。”
“又见面了，肖女士。”卡文和肖助理都经历了前几轮商谈，两人友好颔首。
寒暄后卡文为其介绍了旁边的女人，“Earline，这是璟的助手凯莉。
哦，或许您已经听说了，亨特现在的法务总监陈璟先生，曾是欧华律所非常能干的律师，他也会参与此次谈判。”
“好久不见，陈晚。”何羽臻转换成中文，淡然对上那张惊诧得有些失态的脸。
卡文察觉到身旁女人的奇怪，以为陈晚因为第一次接访商务活动而倍感局促，连忙介绍道：“凯莉，这位是顾氏集团负责欧洲市场的执行总裁，Earline女士。”
“您...您好。”陈晚努力让自己恢复正常。
“别介意Earline，刚入集团的新人，可能有些紧张。”卡文歉然。
“不介意，我能理解。”何羽臻礼节性回应，目光不痛不痒飘过，没有丝毫停留。
卡文和身旁的礼侍说了什么，转而看向何羽臻：“Earline请跟我来，Cora随后就到。”
“好的，有劳了。”
陈晚跟随其后，听着前方那个女人用依旧不紧不慢的英式语调幽默回应着卡文的示好。
或许是命吧，就算亲眼见证着何羽臻一无所有跌下深渊，时隔多年，她还是会如最初那般，站在自己羡慕的位置上，端着一副不卑不亢姿态，有人跟随其后，有人引路向前，有人搏其笑颜。只是，她眉眼间的顾盼神飞换成了云淡风轻，衬得自己更加难堪。
想到陈璟即将与之相见，陈晚五味杂陈。那个男人曾在不该放弃的时候抛下了何羽臻，却在应当放下的这些年里对其念念不忘。
在何羽臻消失与沉寂的时光里，陈晚终于获得了期待已久的轻松，也经历了未曾想到的绝望。
陈璟并没有娶自己，也没有恨自己。他比年少时更加清楚兄长对妹妹的分寸。两人之间没了阻碍，也没了可能。
陈晚以为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放下，又或许自己会放下。
如今看来，放不下反而成了两人唯一的默契。
陈晚可以预想到陈璟今天不会好受，因为最令人绝望的从来都不是恨，而是无视到毫无波澜，就好像你时刻为之悔恨到不知如何面对的东西，于对方而言宛如从未发生过，深感卑怯的滋味儿自己刚刚已经领教过了。
夏蕙酒店独特的亭廊很长，一路上爱德华年代的装修风格，整新如旧。
卡文贴心地为后面的女士们推开包间的房门，不出意外，何羽臻看到了那位故人。
眼前的男人西装笔挺，整个人看起来精干儒雅。
的确，每个人早晚都会成为自己本该成为的人。
陈璟没有了年少时的书卷气，曾经偶然显现的精光已经彻底沉淀为一种严谨精明的气质，和那副银边眼镜浑然一体。
“璟，这位是顾氏集团欧洲地区的执行总裁Earline女士，受顾董事长全权委托，负责今天的谈判。”
毕竟饱经江湖，陈璟很快调整好神态中呼之欲出的惊诧和欣喜，用自认为最克制礼貌的目光盘旋在那张与自己蹉跎了整个青春的脸上，欲要找出一丝过往留下波澜。
女人脸上没有释怀后再见的触动，甚至没有悔不当初的厌恶，一切宛如从未发生。
卡文转头看向何羽臻：“Earline，这位就是刚刚和你提起的陈璟律师。”
陈璟主动伸出了手，何羽臻轻盈一握，即刻抽手，男人心中怅然更甚。
Cora的出现打破了房间里隐约的沉闷。
“好久不见，Earlier.”一位优雅庄肃的女士推门而入，顺其自然与何羽臻贴面问候了一番。
“让我们边吃边聊。”
何羽臻与Cora谈笑间已经把大致框架探讨得差不多，双方非常了解彼此的商谈模式和底层逻辑，餐会进行得非常顺利。
陈晚没想到Cora竟有如此和蔼风趣的一面。还记得自己刚加入亨特的那几天因为紧张犯了小错而被这位女魔头异常严苛地批评了一顿，现如今见到Cora依然有些战战兢兢。
若不是为了陈璟，陈晚根本不想从事这个没有成就感的行业，更不想待在这个没有归属感的国家。
几轮商谈下来，面对陈璟抛出的几个非常犀利专业的提问，何羽臻都应答得滴水不漏，符合双方的共同利益又经得起规则的推敲。
她公事公办的态度把过程推进得十分高效，却让陈璟升腾出一股莫名的烦躁。
陈晚洞悉一切，以她对陈璟的了解，怎会不知男人下意识动作的缘由——每当陈璟烦躁时总会无意识将拇指与食指来回摩挲。
餐会结束，一行人走到了酒店门厅。
“合作愉快，希望签署合同时还能看见Earline。”看得出来，Cora对一切非常满意。
“我的荣幸，到时候会陪同顾董一起过来。”
众人将别，Cora身后踌躇良久的陈璟想到了什么，微微上前：“我还有几个此前几轮谈判中没有敲定的合规细节需要在后续和贵集团探讨，看得出Earline非常专业，不知可否向您请教？”
“Earline的确非常专业。”Cora赞叹道。
何羽臻微微挑眉，依旧保持淡然的职业微笑“当然可以，麻烦肖助理把我的名片递给陈璟先生。”
“好了，公事已经谈完，辛苦各位了。”何羽臻和Cora各自让团队自行离开，两位女士默契一笑，朝对方走过去。
“你真是越来越美丽从容了Earline。”Cora褪掉了庄肃的气场，只留下好友相见的轻快。
“谢谢，Cora为我诠释了诠释岁月从不败美人。”
“想邀请你到我翻修的庄园去看一看，现在出发，我们到那里正好可以喝下午茶。”
“好，荣幸之至。”
两人一起上车，何羽臻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递给Cora，“送给你的。”
“谢谢亲爱的！”打开檀木盒，一串灰蓝色的真多麻珠串静卧其中。珍珠颗颗圆润饱满，色泽内敛却掩不住光华。
Cora眼中闪过惊艳，“你总是那么有心Earline，我非常喜欢。”
“喜欢就好，和你的气质很配。”
“对了Earline，这是裴女士让我转交给你的信，我怕待会儿遗忘，你先收起来吧。”Cora从文件袋里拿出一封信递过去。
何羽臻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裴董会给自己写信，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裴董事长，她还好吗？”
Cora微微叹息，“裴女士一个月前去世了，在她最后的时光里，我去探望过，她很平静。”
霎时间头脑轰然，何羽臻有些无法接受。
裴瑜，就是陆华尘的母亲。那个在自己最危困的时候扶助自己站起来的长辈，即便是为了利用和报复，最后还是没对自己下狠手。也是这位长辈，无法接受自己和陆华尘的感情，逼得两人一个差点与之决裂，一个冷心远走他国。
她有着何羽臻最佩服的坚韧，最强的能力，雷厉风行永不知服软，在何羽臻心里是一座永远也不会倒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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