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梦里的世界是个人鬼共存的零界。我是个杀手，坐了很远很远的火车到达了一个村庄。
我这一路都在追逐一个特别难对付的鬼。
因为肩膀受了刀伤，好心的路人正急着开车载我去医院。但是当我看见这个路人背对我时，后脑勺竟然变成了恶鬼的样子，于是我一枪打在她的脑袋上。
恶鬼死了。路人死了。
我带着伤继续追赶同伙的恶鬼，路上遇到了同是杀手的高临江，他说他也追了这些鬼很久很久，里面有一只是王，会完美地伪装成人，根本没办法察觉。
高临江帮我治疗伤口，又教我，杀鬼后要掏出他的心看看是不是黑色的，完全的彻底的黑，才是鬼王的象征。越亲近鬼王的鬼，心脏越是黑。
他说这些的时候，眼神里面是野心和凶恶。
一次我跟高临江在路上走着，忽见地面裂开45度，有小鬼挑衅着骗我们进去。他年轻气盛什么也不怕，跟着小鬼一口气走进了地底。那次地下沉了三次，每次都是不同类型的停尸间。一路有引人致幻的鬼火，知道地下最深处。中间是窄窄的一条潮湿青苔路，这层周围都是溺水而死的浮尸。小鬼控制了这些尸体，他们会叫我们的名字，一直叫到我们抓狂。
高临江当时看见一个女尸就变了脸色，那女尸一直一直地叫他，那声音悠远的连我都惊讶，放佛就在耳边回响不停，我看他满眼的崩溃，赶紧把他拖回了正常的零界。
高临江跟我说那是他的初恋女友，为他怀过一个孩子。他让她打掉了孩子，女孩之后就疯了，跳河自杀而死。
我们夜里睡在一起，他说完那女孩的故事后，有几滴泪水流进我头发，温和的，难过的。然后他嘴角轻轻扬起，不怀好意的捧起我的脸说：“你知不知道，你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最吸引我。”
“什么都不懂？”
“无辜的，或是忘记了一切的，美丽的样子。”亲吻后他开始脱我衣服，我没有拒绝……我想我是喜欢他的。
2
第二天我们想在一家客栈入住，客栈墙面被装饰得五颜六色，墙壁里透出纯洁的白色花朵，窗户里绘着五彩的光。
客栈老板叫做黑城，一身的黑色衣服，黑色的头发，还有发着光的黑色的瞳孔。
客栈人满，老板一直不满的看着高临江，说可以让我们俩住下，但是我要给老板娘帮忙。客栈后面树林里有个戏台，会有歌舞表演，我需要负责打杂帮忙。
入住房间后，我放好自己的行李便走向林子，去看看自己需要帮忙的地方。刚进了林子天空就开始下起毛毛细雨，雨水慢慢淋湿我的头发，几丝黏乎乎地贴在脸颊。我望向林子中的高高的戏台，隐约听见老板娘在台上叫我帮她找一只丢失的耳环。于是我低着头踩着一层一层潮湿腐烂的木梯，仔仔细细地找着。
耳边时不时传来歌声，没听过的曲子和怪异的歌词，确切的来说，更像是哀怨声，跟雨水混在一起分辨不出声音到底是谁发出的了。
终于踏上戏台，彩色的丝带彩色的灯饰在雨中娇艳欲滴，那着着黑色裙装的身影想必就是老板娘。我唤老板娘‘我没找到耳环’，她不答应我，我觉得奇怪，便走近了她，这才发现这里哪里有什么老板娘，就是一个黑色的纸人扎在舞台中间。
我吸了口凉气，用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发现这高台正对着的，是荒无人烟的坟冢和横七竖八的墓碑。
这个客栈是开给鬼怪的，想必很快便会有一出戏曲唱给那孤魂野鬼听。
我有些慌了神，连连后退，却被一只手搭住了肩膀，是高临江。待我转身时，他却把一把刀插在了我的胸口，我听见他慢悠悠地说：“你这种魂灵共存的人可是极为罕见呢，但你应该发现了，这里是鬼的地方。若是让他们发现先取走了灵，我可就亏大了。”
我看着一脸得意的高临江一句话也说不出，再低头看看自己，手臂、身体、腿脚都变成了黑的纸。
为什么？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我自己才是纸人？
高临江不屑的说：“哼，就算鬼王给你披着的这层保护，也抵抗不了我这把卸魂刃。”
只听见“刺啦”，这不堪一击的纸身就被高临江扯得四分五裂了。
空白
沉寂的空白
刺眼的空白
唉，又是一次长长的梦境。
3
终于又一次从梦境中醒了过来，是，我是有病的，从16岁开始，我的睡眠变得很不正常，
每隔着几天我就会沉睡，昏死一样，睡一个礼拜多才醒，最长一次睡了15天。而身体机能就像是暂停一样，极少极慢的新陈代谢，若有若无的心跳。
从小到大去过无数的城市看过无数的医生，没有一个人能解释也没有人治疗我。
于是渐渐的，睡与醒对我来说越来越不重要，因为在睡梦中我已经拥有了另一个生活。每次做的梦不一样，每个世界都有一个不一样的我，身份、职业、年龄。
长时间做梦不醒，让我身体虚弱，面容消瘦，整个人都苍白无力。我的精力全用在了梦中的搏斗，现实于我而言已经成了暂时休息休战的庇护所。
“天哪！洺香！你醒了？！！——今天是你结婚大喜的日子！你知不知道你家那位决定，就算你一辈子卧病在床也要跟你再婚！永远照顾你！所以我们都以为他会跟睡着你的去教堂呢，还好你醒了！快来穿上婚纱吧！”
再婚？婚纱？我是什么时候离婚的？
我看着眼前的这个闺蜜，太久不见，陌生了。我捂着自己依旧隐隐犯痛的胸口，想到刚被人撕成碎片就怎么也动弹不得。
我解开了纽扣，将睡衣拉下，整个心脏位置连着肩膀竟然都是红肿的血迹，像是被锋利的爪子狠狠挠过。除了样子吓人，这伤并没有让我感觉特别惊讶。可能已经麻木了。
梦里我爱的人一把将我扯成碎纸，那戳进胸口的刀剑，我清清楚楚记得是有他的温度的。
——
现在这位，是谁呢又。是很爱我的吧，不然也不会跟类似于半个植物人的我结婚。
······
我跟丈夫依偎着从教堂出来，从此以后我便有了依靠，我是心怀感激的。
走进公寓电梯，看见电梯里都是不认识的人，我条件反射地松开握着丈夫的手，我就是不想让陌生人看见结婚的我根本没有喜悦，对丈夫没有任何感情。只要在亲人朋友面前，我们是幸福的就好了，我不想给别人更不想给自己添烦恼。
丈夫对我这样举动只是笑了笑。
——
晚上坐车去我们的喜宴。
我身上的裙子是无袖的，便用丝巾系在脖子上挡住肩膀处的红肿。丈夫看了一眼这不搭的丝巾，慢慢把我的丝巾抽取了下来，然后轻轻拉低我的衣服——我的伤完完整整暴露在他眼前。他伸手缓缓触摸，从肩膀到胸口，我看着他认真的样子觉得奇怪，奇怪这个男人似乎在我的记忆里存在过。
再低头看，自己的伤——不，已经已经没有一点伤痕了。
消肿了，愈合了。
我惊讶地看着他，疑惑着自言自语：“我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他笑笑：“你怎么就这么肯定、是梦境不是现实呢？我是从你所谓的梦境里出来，特地找你的。”
“梦境里的人？虚构的人怎么会出来？”
“你所谓的梦境是我的现实世界，叫做零界，你这个世界嘛······如果我说是虚构的，你一定不信。”
“我听糊涂了······”
“人类想一叶障目，你们大部分人一出生就被剥夺了阴阳眼。防止你们造反就虚构了你们人类主宰的、没有鬼怪神仙的、你的世界。”
“所以你说的世界跟我的世界其实是同一个，只是我看不见？不，只是我睡着才能看见？”
“不排除像你这样特殊的，被忘记处理的，或者自行修炼的。你以后会明白的。现在时间紧急，你的命现在是我给你的，被高临江毁了之后我需要不断修复它，不然你活不了。”他撩开我垂下的发丝，轻轻说，“看。”
我看见自己的身体变得透明，胸腔里似乎有个黑色的东西有规律的跳动。
他解开自己衬衣的扣子，说：“看，我把自己一半的心给你了，因为你必须活着。”
是熟悉的。
我一直在梦里发誓要找到并且摧毁的——黑色的心。
竟然就在我的身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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